莫二深思熟悉,问了句:“许谓是个什么样的人?”
洗显仔细回忆了洗家主讲过的话,理了理思绪,方开口:“按父亲的话来说是个稳重老成的人,用兵中规中矩,但从不出错。”
“那此番他出了错?”
洗显眉头紧皱,他一时无法判断许谓的部署是对是错,但搁在他身上,他不会这样用兵。
“第三日,许谓那边调整过来之后,派了近万人围剿我们,我退无可退,带兵撤进了凤仙林,大梁人对南地山林不熟悉,进去之后光迷失方向都够他们喝一壶的,林子里毒虫野兽也多,很利于我军埋伏的,他们一味追击反而容易落入圈套,按照以往年的经验,他绝对不会派兵进林子追击。”
莫二提出了另一种意见:“或许他是急于要抓住你。”
洗显摇头,他不这样以为,凤仙林易进难出,往北绵延是一望无际的林子,遍布着豺狼虎豹,往北撤,只能是死路一条,唯一的出路就在南边,凤仙林往南会逐渐收拢,留下一个出口。因此只要守住南面的出口,等着洗显自投罗网。
“或许是他不清楚凤仙林的地势?”莫二也想到了这一点。
“那林倾也不知道吗?”
莫二也觉得有理,照洗显说来,许谓的确是着急了点。
许谓征讨瓯越十余年,最不该犯这种错误,为何如今如此急切,莫不是大梁也生了什么事端。
莫二细细思来,越想越觉得有理。
“大公子,人安顿在那?”洗圣知道莫二在,隔着营帐小心翼翼问。
“随便找个地方就成了,不过记得给他找个大夫,别叫他死在这儿。”若不是洗圣提醒,洗显都快忘记了他还带了个人回来。
“什么人?”莫二随口一问。
洗显轻啧了一声:“一个大梁人,命比较硬,没死成,我就给带回来了。”
是夜,大梁攻城的部队就已经军临城下。
举着火把的士兵宛若一条火龙,蜿蜒盘旋于城下,照亮了黯淡的天空。
作为主帅的洗显尚来不得休息,便亲等城墙,举目望去,黑压压的一片,皆是人。
大梁的攻城器械已经准备就绪,现在容不得有片刻恍惚,莫二下令将城内所有守军分为三个编队,分班次轮流守城,两日前做好的火矢也已经码在了一旁,排列的整整齐齐。
大战一触即发。
洗显依旧是名义上的主帅,莫二见他走神,不着痕迹地碰了碰他的胳膊,提醒他注意形象。
洗显沉默了一会,再回头,又成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洗大公子。
一身凌厉的傲劲儿,前所未有的亢奋:“瓯越的儿郎们,准备好了没?大梁军队在番禺城下虎视眈眈,他们攻破了我们的梧桐,我们的贺州,我们能忍吗?”
“不能。”
被洗显激起了血性的将士们,一同发声,地动山摇。
洗显挥剑,剑尖所指之处,就是瓯越失去的那两座大城,他的眼里映着火光,虔诚如初。
“来人!”
洗显伸手,洗圣便心知肚明,递上了他的弓箭。
他接过弓箭,用力将弓拉满,须臾,第一箭飞射而出。
紧随其后的弓箭手,皆将弓拉满。瞬间,火矢若雨,灿若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铺天盖地,笼罩了整片天空。
下一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接连而至。莫二缓缓合上了眼睛,不愿细看这宛若人间惨剧的一幕。
配合着滚木和巨石的落下,一时间,焦臭味夹杂着血腥气,弥漫在空中,熏得莫二眼都睁不开。
“睁开眼睛,莫二。”洗显强迫莫二抬起头,他手掌撑在莫二后脑勺,迫使他不得低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城下,举目望去皆是模糊的血肉。
莫二实在压抑不住欲呕的心情,捂住嘴,不断地干呕。
“莫二,睁开眼看着,你记住这就是战争,死在梧桐和贺州的人就是这样。”
洗显不给莫二喘息的机会,扯起他:“站好了,别让人笑话。”
但是洗显还是贴心地挡在了莫二面前,遮住了他一半的视线。
眼前所见,便是洗显宽阔的后背,他的背绷得很紧,就跟一张弓般,随时等着利剑发射。
莫二抬手拍了拍洗显,算是安慰吧。
“尽人事听天命。”沉闷的夜风里,莫二的声音不是很真切。
今年的大梁格外执着,一波接着一波往上扑,后面的人踩着前面的人的尸体,不断地冲击着番禺城们。
番禺城内准备的军需其实不多,眼下已经消耗殆尽了,而后续又提供不上,无论是火矢还滚石都所剩无几,而城下的大梁士兵依旧黑压压的一片,丝毫不见少。
他们靠着硬抗,生生抗到城墙下面。
登城云梯已经架了起来,大梁士兵一波接着一波往上爬,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踩着他的尸体继续,眼看着离城墙越来越近,洗显丢了弓箭,拔出长剑,准备好迎敌。
第一个大梁士兵探出了头,洗显迎面就是一剑。
血味蔓延在了城上,瓯越的士兵心里打怵,隐隐生了退意,眼见着有人往后退,离得最近的洗圣横剑一扫,将对方拦腰斩断,鲜血喷了一身。
洗圣气沉丹田,喝道:“退则死。”
他的气势之盛,吓退了后退者的畏惧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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