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办砸了事情的错误程度,这个罚并不重,看来主人心情不错。他心有余悸感激叩首谢恩,逃一般膝行退下。
他在门口听到了小少主好听的声音。
“爹爹?人家说你糕点不好吃你就要打人?”
萧予朔:“……儿子,不如我们现在就来滴血验亲?”
☆、银碗盛雪
深夜,无星无月。
棠华居,尖锐裂瓷声突兀划破寂静。
善若水长身玉立不远处的芙蓉花架下,闻声一凛,足下一点掠至门口,告罪一声,推门而入,点燃红蜡。
锦缎堆叠的铜床下,一盏琉璃灯四分五裂。萧羽凤一身白绸寝衣,墨发凌乱,额间细汗淋漓。
“主人。”善若水温声道,他取了帕子奉上,清澈双眸温顺望着萧羽凤,“主人梦靥了麽?”
萧羽凤身子微颤,乌鸦纤羽般浓密的睫毛垂下,不言,半晌,才扫一眼善若水:“你怎么在此?”
“属下……”善若水欲言又止,他心下一横,垂首如实相告,“属下想着马上就要离开主人,心中不舍,所以在庭院外为主人守夜。”
萧羽凤轻笑一声:“说得好似你对我用情多深一般。”他接过手帕,拭了拭额。
善若水想陪着笑一笑,可嘴角扬不起来,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嘱咐:“主人,属下离开后,您要照顾好自己。属下知主人喜爱中原的山川河流,属下以前也喜欢,搜集了许多奇异地志,还将游览过的地方整理成书……属下想送给主人为念,还望主人……笑纳……”
“嘘。”萧羽凤竖指压在唇上,嫌弃看他,“你真吵,以前话倒没这么多。”他天生寡情,对离合悲欢看得极淡,心中虽百味杂陈,也不愿纠结。
“属下知错。”善若水低声道歉,他知夜深,可迟迟不愿离开,能多陪主人一刻也好。
气氛尴尬起来。
萧羽凤觉得胸闷,随口吩咐:“退下,你休息吧。”
善若水缓缓颔首:“是,主人……安寝。”
虽说着,人可没动。突然,他下定决心,快速欺身凑近萧羽凤,在俊美小少年额上落下一个不带□□的轻柔的吻。
这一吻,又快又轻,就如飞雪融入镜湖,飞蛾瞬间焚为灰烬。
一瞬间,两人靠的太近,近到刚听到彼此心跳,就骤然分离。
刀割之痛自心脏蔓延,善若水笑的开心:“能与梨夫人隐居,属下太过欣喜,这就当做送别之礼吧,谢主人赏赐。”
萧羽凤怔怔望着善若水,好一会,不解开口:“可是……你哭了。”
到底多深的情,才能用痛苦凝成一滴泪珠。
这是萧羽凤第一次看到善若水流泪。
“属下失仪,告退。”善若水愕然,他不愿在萧羽凤面前展示脆弱一面,转身快步离开。
朔风凛冽,心里暖起来。
善若水走在漆黑夜色里,伸手抚摸唇,有些晃神。
他哭了?怎么会?他明明不难过啊。
生当与君相决别,免教生死作相思。
还有比这更浪漫的殉情麽?
天意弄人,他当初犯下了错;苍天有眼,让他能用身体培育碧血灵芝,以命赎罪,成全自己。
很圆满了。
善若水在月光下游荡了一个时辰,他忍不住又想,若是他能活着,活着和主人游遍山川大地,风花雪月;如果他能活着,活着和主人一起体验平凡温馨,三餐四季。
年纪轻轻这人间还没玩够,又有心悦之人,谁想死呢?
善若水沉浸在幻想里好一会,才踏着黑漆漆的树影,回了自己窄小的院落。
小蔓已经睡了。萧羽凤并没有拒绝他,还是让小蔓伺候。
他看顾了一遍院中兰花,回到寝房,盘腿坐在床上。
幽绿微光隐隐燃起。
善若水闭眼,周身真气运行,他额心浮现一道灵芝图纹,随着内劲游走,他浑身血肉浮现清晰纹路,如同榕树蜿蜒曲折的藤蔓,遍布全身。
他不要钱一般拿内力喂食灵芝,灵芝在他体内缓缓苏醒,强大妖力充斥血脉,带来愈发明显的撕裂痛感。
灵芝尽情舒展数不清纤柔的触角,如刀锋般切割善若水骨血,比凌迟还难以而难受的痛,自内而外,愈演愈烈。
善若水眸光一凛,他拿起桌边匕首,深深切开左腕。鲜艳浓稠的血喷薄而出,如泉涌,血浆里有一条绿色的触角。
善若水一把拽住绿色触角,猛力扯动,柔软的绿色植物从伤口里探出一小截。他痛得几乎要昏厥,碧血灵芝抗拒离开,它尖叫着挣扎。善若水眼眶通红,嘴唇早已咬得鲜血淋漓,他血气涌动,杀气腾腾,用尽所有力气,死死攥紧碧血灵芝,劲力拉扯。
由于灵芝堵住伤口,粘稠的艳红血液滴滴答答,染红了善若水一袭白衣。
有了它,主人……就能活下去。
疼痛如潮涌几乎吞没善若水,善若水默默念着,手指攥得更紧,他指甲碎裂,可不肯松动分毫。碧血灵芝挣扎的更厉害了,数不轻的触角瞬间化为最锋利的剑,善若水浑身出现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细长口子。
主人……主人……您余生都要好好的……
善若水大口大口呼吸,低吼一声,如同爆发的雄狮,用力扯出了带着血肉的碧血灵芝。
血淋淋的碧血灵芝被关进锦盒,离开宿主的碧血灵芝还热腾腾的挣扎撞击锦盒,它如同有生命一般,触手企图从锦盒缝隙流出,但未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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