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冲进昔日巴克豪斯元帅的办公室,看到墙上悬挂的那幅万疆帝国昔日王族一家四口的油画,将其毫不留情地劈碎,在脚下踩踏成碎片。
图书室许多珍贵的古籍和名录同样被付之一炬。
“抓住那个暴君!我们就剁下他的脑袋,献给迟暮帝国的皇帝!”
民众陷入疯狂时的破坏力不可估量,不到一刻的功夫,城堡的窗子便零星涌出浓郁的黑烟,像只被撑裂的烟囱,发出衰朽的喘气声。
一群人呼啦涌入一间卧房,宛如过境蝗虫,疯狂地砸掠工艺品和橱架,戳刺床铺和枕头,将房间弄得一片狼藉。这时门边突然有人叫道,“等等,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一个声音愁苦地回应道,“真是抱歉,我的儿子饿晕过去了。这是我的兄弟和爸爸。出了这等意外,我得先把我的儿子带出城堡。我的妻子前几日死在饥荒里了,该死的国王,把我们一家人害成这样!”
高大魁梧的汉子伤心地谈及旧事,差点哽咽流泪。其他人却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七嘴八舌地嚷道,“不行!国王没被抓到,以防他化装逃走,我们现在不能放城堡里任何一个人出——”
轰隆一声,城堡深处突地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和狂吼!上千个声音交杂在一起。那些本该变得干涸嘶哑的声音,此时此刻却犹如大提琴、号角、竖琴、长笛以及排钟,发出金属摩擦相击的锐响,混成一曲高亢粗犷的交响曲,邪狞而刺耳,就像恶魔于血宴上的狂欢。
“抓住国王了——!我们抓住了这个暴君——!”
“将他带走!”
“将他审判!”
“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那些人一听从楼上传来的消息,立马换了副面孔,目光同情地对几人说道,“快带你的儿子出去吧。失去妻子也别伤心,那个暴君很快就会得到审判的!”
独眼艾厄背着当今的国王,感激涕零地说,“太谢谢你们了,那可恶的国王就交给你们了!”
说着,独眼的残废和老人乞乞柯夫、修士波波鲁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冲下了楼梯!背后是汹涌如潮的喧嚣和明亮狰狞的火海,他们冲出声浪与焰色的屏障,狂奔向前。一根根梁木从屋顶断裂,尖叫着坠落,溅起无数火星,乌黑的灰烬落满地砖。他们越过无数烟雾弥漫的房间,穿过堡内地砖上散乱的焦木碎瓦,朝着城堡大门、王城的城门奔去——
波波鲁跑得面红筋涨,粗喘着说,“我们就——就真——真的——把那位——骑士——留在——那里了——吗——”
“必须要这样做……否则我们根本出不来……”
老头子乞乞柯夫尽管年过六旬,逃跑时依旧敏捷如麋鹿脱兔,更胜青壮。他那张干瘪的面皮在疾风中抽动,喑哑的声音道,“那是他的选择。不是每个人都会作出相同的选择,因此不是每个人都能做骑士,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的觉悟。”
他深吸一口气,嘴唇干裂出血,齿间涌着铁锈味,“没办法,时代的高台总需要一些无私又愚蠢的好人作垫石。”
第71章 蚍蜉(下)
扮成国王的法洛斯被人民用结实的牛皮绳捆住手脚,带到了中央集市的高台。这座高台往往是国王对某些穷凶极恶罪犯施以绞刑的场所,现在场中央立着一只十字架,嵌在牢固的基座上,叛军将他的手脚均绑在十字架上,还不忘对着他的脸狠啐一口。
“……”
法洛斯抬起头,露出一双冷厉的冰蓝色眼眸。他的视线扫过台下满脸憎恶的民众,感到那些恶毒的视线如蛇般呲出獠牙,啃咬他的皮肉。他身披国王的绒裘,金棕色的头发垂落在暗红色的披风上。银麟骑士动了动双手,两边的绳索就如铁箍般禁锢着他的行动。
众人托起的火把活像一只只愤怒的眼睛,台下传来一个狠厉的吼声,“兀鹫城的暴君!你根本不顾我们的死活!”
其他人跟着嚷道,“暴君!暴君!”
“我们打从一开始就不该拥立你为国王!”
“你让我们的生活变得糟糕透顶!”
“自从你登基后,饥饿和疾病就笼罩了兀鹫城,你是个将灾祸带给我们的魔鬼!”
人民开始吵吵闹闹地数落着国王的罪行,法洛斯静静地听着,勉强从那杂乱无章的声海里辨出了“无情”、“贪婪”和“恶毒”几个字眼。银麟骑士微微仰起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夜空,内心没有憎恶,没有悔愧,只感到了苍凉。
众人说到激愤之处,拾起地上的碎砖乱石朝他击来,他被砸得头破血流,可依稀平静地注视着夜空,注视着离他很远很远,如深渊那般寂静无声的孤冷穹隆。
苍穹如此静谧,大地却充满血光与喧嚣。
民众里又有人愤怒地喊道,“军队似乎也要完蛋了!所谓的冬霆军团,在几年前就打不过迟暮帝国的军队!现在所谓‘养精蓄锐’,养了这么多年也没养出个屁来,就是祸害了我们!害得我们更穷更艰难!”
另一个尖酸的声音遥相呼应,“是啊!我们不该寄希望于国王和军队,前者是一个压榨人命的暴君,后者则是一群连苍蝇都打不过的脓包软蛋!他们都吸我们身上的血,吃我们身上的肉,还打着为了我们的旗号,简直是胡说八道,虚伪至极!”
“要我看,迟暮帝国才是真正为了我们、以及所有的人民着想!想想每月一次的物资车队,想想那些充裕的食物和避寒的衣物。它让我们摆脱饥饿和寒冷,我们没有效忠艾略特皇帝,皇帝却一直慷慨地施舍,没有勒索与一丁点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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