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心人_浮砣【完结】(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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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赖格呲牙点了点他的脑袋,“你懂个屁啊。谁是大哥?听我的!”

  于是,丢失了玉米的赖格带着弟弟阿姆,气势汹汹地扛着铁铲,去找那偷玉米的男孩算账。此时正值大人们下田劳作,兄弟俩在那个矮房里逮住了男孩,不由分说地踢开门,朝着男孩惊愕的脸就是一顿暴打!

  “敢偷我家的玉米,我要你好看!”

  兄弟俩当年一个六岁一个五岁,而他们围殴的男孩却有十一岁。男孩只被铁铲打中了第一下,随即他攥住谷仓旁的一根长木棍,凌空呼呼一抡,当即把两兄弟打趴在地,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

  男孩狞笑着啐了一口,“我他妈就偷了,你们想怎么着?两个蠢货,再来找事,来一次我打一次!”

  那天下午阿姆拽着鼻青脸肿的赖格,被大男孩抡着木棍从人家家门口打到了自家门口。赖格一直不要命似的朝男孩拳打脚踢,但在阿姆看来完全是往对方的棍棒上撞。他们在家门口狼狈地被男孩殴打,直到他们的父亲从农田回来,才怒不可遏地往男孩的脑袋上呼了一巴掌!

  男人怒道,“怎么回事?”

  男孩一巴掌被打翻在地,摔得头破血流,哀叫道,“啊,赖格他爸爸打人啦!”

  赖格大吼一声扑过去,被他父亲扯住后襟,张口就骂,“打死你,打死你!”

  这场闹剧以兄弟二人的父亲亲自宰了一头猪,割下肉质最鲜美的一部分,送到人家门口才算平息。

  阿姆记得父亲杀猪那天,自己大哥阻拦不得,最后干脆就往地上一坐,伤心欲绝地哇哇大哭。他的父亲,满脸都是倦色的一个庄稼汉,对阿姆道,“阿姆,我去人家家赔罪了。待会儿把你哥从地上扶起来,盛点汤给他喝。”

  院子里依旧回荡着自己兄长的哭嚎声。阿姆道,“爸,哥说你窝囊。明明是人家偷到咱家头上来,你却上赶子给人家赔罪。哥说,要不是你这么窝囊,妈妈也不会被其他男人偷走了。”

  阿姆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的父亲眼圈红了,高大憨实的汉子差点堕下泪来,颓然走出了家门,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父亲一走,赖格就从地上含泪爬起来,自己跑进屋里盛汤喝。阿姆犹豫地坐到大哥身边,吞吞吐吐地说,“哥,爸爸好像很伤心。我说错话了吧。”

  “没有,阿姆,事实就是这样。”赖格将热汤吸得吱溜响,恨恨道,“不能看好自己的东西,活该被抢!”

  阿姆默然坐在一旁,掰开一只面圈,盯着白花花的断面沉默许久,道,“哥,我想妈妈了。”

  赖格呸了一声,恶声恶气地说,“想个屁。那个贱货,背叛我们跟个狗男人跑了。她对不起我们,我可一点也不想她,就算她死在外面也不管我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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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兄弟没想到,就在六年后,他们跟人私奔的母亲真的回来了。女人怀里抱着一个黑头发的男孩,虚怯地站在大门口,差点被在大门口倒水的阿姆泼了一身。

  那晚上阿姆在屋子里哭,赖格则站在门槛处,双眼通红,抡着柳条鞭吼道,“谁让你进我家的门的,出去!”

  女人牵着的男孩转头看着赖格,黑黢黢的眼珠漠然一转,朝她望了一眼。女人犹豫地松开手,黑发的男孩步履似风,不着痕迹地躲过赖格的鞭打,揪住对方的衣角,“哥哥。”

  赖格暴跳如雷地将他一推,“谁他妈是杂种的哥哥!”

  黑发的男孩被推倒在地,并没像其他孩子那样咧嘴大哭,而是锲而不舍地走回赖格身旁,抬脸道,“哥哥。”

  “滚吧你!”赖格骂道,却没再推开男孩,指着女人的鼻子说,“你说,你回来干什么?我提前告诉你,这个家的每一分钱,每一块地,每一头畜牲都不属于你!”

  “赖格……”女人抬起憔悴苍白的一张脸,挤出一个笑,想抚摸赖格的头,手背却挨了一记藤鞭。她吃痛地捂住手背,在亲生儿子的瞪视下竟胆怯地往后退了几步,“你……你的爸爸在吗?我想找他,你的爸爸呢,赖格?”

  “我爸爸……”赖格咬牙切齿,咔咔攥紧了藤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他妈还有脸提我爸爸……”

  “爸爸死了!”在屋里嚎啕大哭的阿姆道,“他十天前死的,谁也救不活他。他临死前还念着你的名字,希望你能回来看他最后一眼哩。可你回来晚了,一切都晚了!”

  那天晚上,女人到最后也没有踏进昔日的家门。她就像一片来去无踪的薄雾,眨眼间消散在黎明的曙光里。有人说这个女人又背井离乡了,有人说她跳河自杀了,但无论如何,赖格和阿姆却真的没有再见到那个女人的身影。

  阿姆有时候思念双亲,还会埋怨兄长不该对母亲那么绝情。赖格每次都拧着一张凶戾的脸,嚷着说他没做错。兄弟俩因为这大打出手好几次,直到有一天,趴倒在地、捂着额头鼓起的脓包的阿姆,突然就听到了哥哥悲痛的哭嚎,一抽一抽的,像头拉磨拉到奄奄一息的驴子。

  “就算她是我害死的又怎么样?!”赖格崩溃般大哭道,“就算是又怎么样!本就是她先对不起我们的,我一点也没有做错!”

  倒在地上,眼眶发青的阿姆怔怔注视着在地上哭得打滚的哥哥,看平时张牙舞爪得像只刺猬的大哥,现在脆弱得像只被树果砸中的蚱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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