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静静看着眉飞色舞的黑袍修士,没有打断对方激昂的情绪,只是眸色愈发幽深难测。他全程不发一言,只在波波鲁结束谈话时笑道,“我明白你的追求,波波鲁……”
“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明白,你究竟属于何处何方。”他道。
房门被关闭,轻快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上。
而屋内的年轻主教,负手垂眸,直勾勾地盯着冷透的红茶,视线从那平静的杯面转移到旁边的按铃上。他伸手往铜钮上一按,不一会儿,门外走入五个白袍修士,毕恭毕敬地朝他行礼。
而道格拉斯·海登,顿时褪去了适才温和平静的外皮。他坐在桌边,双手拄着下颌,周身气氛骤降,冰冷森然。
那些被唤入房间的修士立即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贝洛克,我交给你的信,给了那两人没有?”
一位修士答道,“主教大人,信已经送至。那个叫乞乞柯夫的老头子已经答应出席晚宴了。”
道格拉斯道,“加固教会的防卫,绝不能让他们二人趁机逃跑。”
“是。”
“还有。”年轻的主教眯眼道,“那个叫波波鲁的修士……”
他将事情低声交代给眼前的白袍修士,众人愕然不已,还有的人面露不虞。
一人犹豫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主教?”
“没有理由。”道格拉斯眉眼冷肃,“我说什么,你们照做就好。若有异议大可以退出,毕竟有的是人想做我的学生。”
余下几人沉默半晌,稀稀拉拉地点头应下。道格拉斯转头看了眼挂钟,起身取出衣橱里的黑缎披风,冷淡地说,“没问题的话,就去准备吧。”他目光一转,语带威胁,“要是谁给我出了岔子……我就给谁治一治身上的‘毛病’,明白么?”
白袍修士们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战战兢兢地点头称是,忙不迭跑出了屋子,将门紧闭。
昏暗的屋内又剩道格拉斯一人。
年轻的主教在黑暗里有条不紊地收拾黑木桌,整理文件和卷宗,将每一件零碎的物品归位。桌上的陈设回归了条理和整洁,令人心旷神怡,道格拉斯走到沙发边,对着那杯未被动过的红茶,静默片刻,将其拿起——
【你不记得我了,瓦什。鲍德温那个可恶的老东西都能让你重新忆起,你却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啪嚓一声,碟子不小心在地上摔得粉碎。道格拉斯双肩发颤,目光恍惚地将手伸向破碎的瓷片。他在黑暗里发出一声声诡秘的冷笑,仿佛是在嘲笑自己。
手心很快被锋利的边缘划破,传来绵密的痛觉。可他却似感觉不到一般将瓷片紧攥,直到鲜血从苍白的手指垂落,滴入深黑色的地毯。
“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明白,你究竟属于何处何方……”他如此默念着,声调由冷酷逐渐变为一种咬牙切齿的狂热。
“正因为明白……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有权决定,你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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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建得就像迷宫似的。”
乞乞柯夫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叹气。老头子当前的状况很不寻常,以往他都是最冷静的那个人,总能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今天却多了几分急不可耐的焦躁。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却波澜不惊,看到他六神无主的模样,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别着急,老头子,我对圣玛利亚大教堂很熟悉,小时候我经常来这里进行礼拜。”
迎面走来几个闲聊的修士,我们拐到角落,待那些轻笑声远去才开始潜行。乞乞柯夫跟在我身后,不时停下装神弄鬼一番,对我道,“还要往下走。”
我蹙眉道,“你确定么?这已经是最底层,再往下就是地下了。”
“我的另一只眼睛不会骗我。”他指了指自己灰蓝色的眼,道,“它告诉我,它的另一半在这座教堂更深处的地方。”
“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那见鬼的感应有效。”我走在乞乞柯夫之前,一边摸索着前行,一边暗自琢磨他这一对奇异的眼睛。一只能看见“过去”,另一只能看见“未来”……若是拿到它们,即使弄死这个阴险的老头子,我也能得到想要的情报。
我摸索着脖间的黑曜石,还有那柄从鹅肚子里取出的匕首。我的亡灵,还有我的武器都在。若我和老头子真的打起来,我有足够的把握宰了他,顺便将他那些小虫子碾碎。
我们潜入了一间偏僻的小屋,门没有锁,四下寂静,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尊庞大的神像,神像下是一面宽大的矮柜,稳稳支撑着神像的底座,看上去光滑明亮。
乞乞柯夫的眼皮突突直跳,“按照另一只眼睛的波动指示,它就在这底下。”
我蹙眉盯着地毯,道,“我们能怎么办?把地面凿个洞么?”
乞乞柯夫和我一齐蹲在地上,相对无言。就在我们苦苦思索时,金属制品清脆的撞击声隔着一道墙壁,蓦地敲打在我们耳膜上。我和乞乞柯夫面面相觑,悄无声息地挪着脚步,走到隔壁的屋子,蹲下身,从锁孔看去——
“剪刀给我!”
“那边需要纱布么?我瞧血流得不少。”
“没事,能止住。这修士的脑子已经被改造过一回了。你们仔细点,别破坏了组织……”
门内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我和乞乞柯夫凑在锁孔处,愕然瞧着眼前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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