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能梦到你。
梦里,你在对我微笑,
琴声犹如天堂的圣歌,
自由,渴望,一往情深。
你唤我,‘罗’,然后踪迹消弭。
我想要知道,
你是谁……”
“操!”一股无名火蹿上我的胸膛,我将画纸狠狠掷在地上,朝那张丑脸跺了几脚才泄愤。我阴着脸,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天鹅绒床上,像个色胚一样深吸着弥赛亚的气味,好半天,才转头去看那张被踩皱的画。
我将它拾起来,一脸嫌弃地抹平,再次端详画面上的丑孩子。不知为何,与这张画对视的时候,我心底的愤怒和焦躁便被唤醒,难以遏制,就像这个丑东西是我内心深处的禁忌一样。
然而,当我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有可能糟蹋了神灵的画作,顿时又紧张起来。我偷偷摸摸地从桌旁拣了一张相同质地的画纸,摆在原来的位置,暗暗盼望弥赛亚不会发现。
那张画有丑东西的纸,被我揣进衣兜里,回去再一探究竟。
****
夜幕降临。
天一黑我就躲到了弥赛亚的衣柜里,被对方绵软的气味包裹,仿佛被他拥入怀中,我心驰神往,某处差点就支了起来。他的味道宁静轻柔,就像定神剂一样。我缩在衣柜里,迷迷糊糊等待着弥赛亚的同时,忍不住回想他写在画纸上的那几行字。
【梦里,你在对我微笑……】
【唤我,“罗”……】
……罗?
呼啦——
橡木门被推开,我冷不丁被响动惊醒,贴在衣柜上,从缝隙朝外看。几名修士将昏睡的弥赛亚背回来,燃着屋内的蜡烛,搁在床铺上盖好被褥,放下帷幔。我看着他们可疑的一举一动,听他们说:
“今天摄取的血液应该够治好温特伯爵家的小少爷吧。”
“没问题,亡灵治愈力的强大之处远远超过你我的想象,尤其是这个亡灵。那小少爷听说是温特伯爵的独子,所以才不得不花重金医治。否则我瞧,一般的贵族家庭里生出这么一个畸形儿,估计早就被弃之不顾了。”
“哈哈,海登主教可真算得是个精明的商人,故意将小少爷说得危在旦夕,让温特伯爵胆战心惊,许诺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这回从那伯爵处得到的酬金应该够搭建那个新的设施了……”
一个修士夸张地说,“哦,别这么说,海登主教才不是为了得到金钱本身呢!我们这位大人可有更高的追求,他说过了,‘金钱是护卫地位和名誉的最佳后盾,只有蠢材才会把它花在精神享受上’。”
“是了,主教的经典语录之一,‘我并非说你们某个人是蠢材,我是说你们所有人,都是蠢材’……”
那群乌烟瘴气的臭修士冷嘲热讽地离开了屋子,阖上门,蜡烛尚未吹熄,明晃晃地摇曳在原处。我在衣柜里又等候了一会儿,听得四周再无变动,这才悄声钻出,在地板上匍匐前进,钻入了宽大的帷幔。
没办法,屋内有光,吹灭它并非明智之举,将我自己暴露在烛光下更非明智之举。我大胆地闯进了不该闯入的领域,心脏兴奋又得意地砰砰直跳。我在昏暗的帷幔里靠近我的弥赛亚,却感受到了一阵微弱的震颤,他沉眠的身躯在绒被里颤抖,口齿间还含混不清地呢喃着什么。
我惊异地凑近他,犹豫片刻,还是隔着被子,大胆地搂住了神灵颤抖的身躯。冰冷,没想到一个拥有温暖微笑的人竟然会有这么低的体温。
他在梦中喃喃自语,“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
我蹙起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戒条。他在我怀中轻微颤抖片刻,旋即平静下来,睁开了双眼——
两只漆黑的眼洞。让我吃了一惊。
“……有人在这里?”他喘息着,轻声道,“请问你是……”
“弥赛亚,是我。”我握住他伸向我的手,如此自然,仿佛我们曾这样做过成千上百次一般。他在听到我的声音时怔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惊喜的笑,面带希冀地抚上我的脸,摸索我的五官。
“你是那天在教堂里的先生,对吗?”他眨着那两只眼洞,虚弱地笑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悄声说,“弥赛亚,你的气息很虚弱,还是多休息一下吧。”
“我觉得你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病愈了吗?”
“嗯,一切都没问题。多谢你救了我。”
他笑得十分满足,在我的怀里安静地呼吸。我拥着他,内心蓦地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塞满。多么不可思议,或许弥赛亚在其他人看来充满可望不可即的神性,但在我的怀里,他却像个温顺的孩子。
只有我能做到。
“你真的很温暖,先生。”他静静地说。
其实很多人的身体都是暖的,只是你没碰到过他们——我将这句话咽回肚子,腆着张脸说,“那我们可真是天生注定的缘分。”
他笑了笑。我们在沉静的黑暗中相互依靠,他道,“你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注视着他苍白的面颊,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呢?”
“哦,你说我。”他淡淡一笑,说道,“我受托去照顾一些病人。因为教会的主教告诉我,他们生命垂危,只有我才可以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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