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莱蒙几乎要跳起来了,瞪圆了眼睛,嘴唇颤抖,“别开玩笑了,罗。这一点也不好玩。”
罗浅笑道:“怕什么?反正你永远不会骗我,不是么?”
莱蒙躲躲闪闪地说:“不,我决不发这种誓。别为难我了,宝贝儿,也别拿自己的存在开玩笑。”
他捧起罗的脸,堵住那双还欲说些什么的嘴唇。罗静静注视着对方颤抖不停的眼睫和紧闭的双眼,在心底叹息一声,闭上双眼,迎合了对方焦躁不安的亲吻。
隔天,莱蒙一如往常提前回到寝宫,却再也没见到罗的身影。
“罗……罗?罗——?!”
他疯了般在宫殿里寻找,骇得路过的仆役大惊失色。莱蒙崩溃般扔开床铺上的软枕和被褥,砸烂了桌上所有的纸笔和书籍,打碎了衣橱的门,也找不到那个等候他的人。
他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哭泣道:“罗——宝贝儿,我的爱,别捉弄我了,快出来吧!罗——”
他呜咽不止,随手摸到一本书,掷了出去,从夹页里掉出一份信。
莱蒙一惊,慌忙将信拿起,见到上面是罗清隽的字迹,顿时喜出望外。
对方说,他在帝国东南方的地区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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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蒙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备马,准备前往东南方。那天空气闷热,阴云笼罩,天边雷声隆隆,不一会儿就刮起了猛烈的强风。
莱蒙披着一件黑斗篷,只带了两三名随从,骑着一匹健硕骏马,离开了皇宫。
一路上青紫色的闪电在云层嵌出刺眼的纹路,莱蒙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地跑了七八日,避开瓢泼大雨的倾泻,顶着晴空艳阳的照射,终于抵达了信中描述的地方。
结果,他只看到了满目疮痍的土地,还有坟冢上哀声哭泣的流民。
“我的孩子要饿死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抱着一个干瘪的婴儿,裹着脏乱的头巾,见人就哭道,“救救我的孩子吧……”
女人的哀嚎不过是这个地区最寻常的曲调。除此之外,排队迁徙的男人,风霜满鬓的女人,行将就木的老者,无人看管的幼儿,包括啃噬尸肉的黑鸦和狂犬,所有人或物都蒙着一层森诡可怕的阴影。
他们双眼瞪大,空洞无神,活像行尸走肉,只知一味向前走,木然地等候着命运的安排。
“陛下……”
一名随从急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国王。亲眼见到这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景象后,莱蒙双眼晕眩,手脚冰凉,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几乎要晕倒在这片荒凉幽谧,淌满鲜血的土地上。
“这……”他颤声道,“这……这就是……”
他的万疆帝国。
一个充斥着荒芜与绝望的,惨无人道的地狱。
其他随从见到这副人间惨相,望了一眼他们魂不守舍的国王,也惴惴不安,不敢言语。
令人压抑的沉默后,莱蒙忽然说道:“你们几个,快速给财政阁传信!”
随从当即掏出纸笔,道:“有什么吩咐,陛下?”
“告诉财政阁,派出车队,拉几车物资过来这边,越快越好!”
十几日后,赈灾的车队终于到来,安抚无家可归的流民。在此期间,莱蒙亲自头戴金冠,向民众们道歉,并许诺再不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他连日奔波在几大灾区最前方,累得头晕目眩,却只是咬牙硬挺,想尽可能补偿由以前的昏庸酿成的惨剧。
然而,即便是亡羊补牢,也有大批人死在这场灾难中,再也无法生还。
日暮泣血,莱蒙望着一座座荒凉的坟茔,见那些墓碑上停歇着叫声喑哑的渡鸦,哀伤的牧歌正从群山另一侧传来,渺漫地诉说着昔日的欢笑与幸福。
“是我的错……请宽恕我的罪孽吧,我无辜的子民们。”
残阳仿佛淌出鲜血的黄金,国王跪倒在尘土弥漫的大地上,满目苍茫,眼眶泛红,在胸前画了几个十字。
他泪流满面地将额头贴向地表燥热沉重的土块,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莱蒙一怔,转头一看,看到了银发男子静默的身影。罗站在不远处,静静注视着他,嘴角弯出一抹恬淡的微笑。
“我一直相信……”他轻声道,“亲眼见到这个悲惨的世界……你是不会无动于衷的,莱蒙。”
罗微笑着抬起手臂,想要扶对方起身。他的手臂再度成了朦胧的虚影,仿佛即将消失一般缥缈无形。
国王站起身,再也抑制不住地奔上前,将对方紧紧拥入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他哭泣道,“我分明不想做选择,从来不想!罗,你说——这可恶的世界,这该死的命运——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
【我只是,想与你在一起,永远不分离而已……】
渡鸦飞离静默的墓碑,嘶哑地嘎嘎大叫,扑棱着翅膀,血红的双眸里映着二人相拥的身影。
罗抱着哭泣的国王,听到那一声声肝肠寸断的“为什么”,靠在对方颤抖的肩头,胸腔传来心碎的泣声,默然流下一行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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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皇宫时,罗没有带任何人,只骑着一匹马。离开帝国的皇城后,他便将马儿放回了无边无际的平原,任其驰骋。
那时,他遥望着骏马自由奔跑的背影,远眺一望无尽的蔚蓝天幕,顿觉心境开阔。他想,世间万物看似失衡,其实很公平,皆有生有死,有根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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