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还对未来抱有很多的幻想,他有时候想成为战士,有时候要想去做一个医生。只是在他所有的未来中,没有一个,是今天这个结果。
山群忽然问:“克瑞斯,我错了吗?我以为男人都需要磨砺,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他。”
这才是山群的郁结所在,他以为是他错误的决定,使得这个孩子再也看不见这样明媚的阳光。
没有人可以替别人做决定,林旭看着刺目的太阳,内心升出一种无法言明的苦闷:“我不知道,或许我也错了。”
他无法改变这片大陆,事实上,是这片大陆在不停的在改变他。无孔不入,不断的感受到自己无力回天的无能。
“我们在这里浴血奋战,到底是为了什么?”山群有些愤怒,他捂住自己的脸,“我们失去了这么多战士,只是为了救那些和我们毫无关系的人。他们知道因他们而死的战士们叫什么吗?他们知道这些战士有多艰难才活到现在吗?”
山群的声音开始哽咽,他茫然无助,又愤怒非常。
至少这一次,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敢于向林旭宣泄。
“我以为……”林旭想要分辩,只是这个时候,所有的语言都开始显得无力,乃至苍白。林旭忽然问,“这个孩子,是之前被解救回去的?他是谁在照顾?”
这些半大孩子们都是女人在带,一个女人会带五个孩子,战士们负责充当他们的老师。
山群咳嗽了一声,他低头看着派伦的脸颊,“缇里带着他们,他是里头最不听话的。总是悄悄跟在我们后头,每天都会被缇里提着耳朵骂。他……”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山群自嘲地摇了摇头,忽然转过头看着林旭,“克瑞斯,他们死后,会去天上吗?回去您曾经所在的地方吗?”
林旭愣了愣,却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人死如灯灭,只知来处,不知所归。
其实林旭自己也想过,建立一个足够安全的堡垒,堡垒里头的人可以安居乐业。他有时间有能力在一个小小的范围内建立尽可能公平的规则。只是他不敢——闭关锁国的危害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人不能故步自封,必须要走出去,只是他没想到,走出去要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大,大到他已经承受不起了。
他还是怀疑,自己的抉择是不是错了,如果一直待在部落里,至少这些人不必牺牲。
然而因同伴的牺牲感到心痛难忍的只有山群,别的战士们都在庆祝这一场以少胜多的战争。他们欢欣鼓舞——毕竟在他们眼中,在战争中而死的同伴们,是死得其所,死的光荣。他们不在乎人命,不在乎别人的,也不在乎自己的。
鲜血与尸骨一层层堆积,堆积起了这个庞大的森林部落,每一个部落或许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同。但骨子里头,他们都是一样的。崇拜强者,渴望战争。
至少他们比以往还要敬重和爱戴林旭,因为他们见到了林旭不同寻常的武力。这种身体上的力量,比头脑更令他们折服。
“克瑞斯!”有人跑了过来,这是个年轻的战士,似乎刚刚成年不久,他身上的肌肉还不那么结实,面容青涩,似乎也没上过几次战场。这应该是他第一回直面杀戮与鲜血。可是骨子里的基因使他毫不惧怕,甚至体内的热血还没有停止沸腾。
他似乎不满山群的态度,但是因为山群是前卫队的副队长,也不敢直接斥责,只能对林旭说:“我们今晚要举办庆功宴!那些人的帐篷里有肉干。科马看过了,不是人肉。族长说了,今晚可以敞开肚皮吃肉了。”
林旭点点头,他冲着这个年轻人说:“去吧,不必等我。你们可以先开始,我陪山群坐一会儿。”
年轻的战士向林旭行礼,他不能明白山群为何可以如此目中无人,甚至如此不尊重他们的神,于是临走的时候,他狠狠地瞪了山群一眼。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比山群要更加强大。就像此时一样,有资格和克瑞斯坐在一起。
“克瑞斯,您知道天上是什么样的吗?”山群忽然问。
林旭沉默了,他数次张嘴,最终只能描绘出一个美好的世界:“每个人都能吃饱,有各种美味的食物。有温暖的房子,不必出去打猎。没有战争的迫害。人们可以选择自己未来将要干什么。没有坏人,只有好人……”
林旭说不下去了,他自己都知道,这段位是多么虚假。
但是他曾经,是真的想将这个部落,变成这样一个理想乡。但是现实残酷,在这样的现实面前,林旭正在挣扎着反抗,他不想如此快的俯首称臣。
“克瑞斯,你想建立一个如天上一样的部落。”山群站起来,他终于将派伦的尸体放在了一旁早就挖好的小坑,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派伦一眼,将雪一捧一捧的掩盖住这个小小的尸体。
他看着照射在雪地上的阳光,有一瞬间的恍惚,最后他还是站到了林旭的面前。
低下了他的头颅,他双膝跪在雪地上:“如果您的愿望是这样的部落,我愿意做您的刀,您的剑,您的盾牌。做您最忠实的仆人。我不想再看见有任何一个和派伦一样的孩子上战场,而我甚至无法保护他们。”
山群终于想明白了,制造这一切的,不是林旭。而是野心。
是人本身的欲|望。
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得到的不是安全,而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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