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一箭,怕也是出自吕柏水的安排。林飞的年纪大到足以做陈宁的父辈了,这样的老将屈居一个小辈之下,自然心有不甘。陈宁想要议和,林飞却急于立功万分反对,所以他接受了吕柏水的提议射出了那一箭。
但林飞毕竟是军人,军魂犹在。当他知道吕柏水竟然私通辽人,使出了下作手段让陈宁妻女惨死辽手后,自然不肯再同流合污。出于自责,他偷偷救回了陈宁的遗孤,并将她藏在身边,抚养长大。
可惜的是,大错已铸,他又怎么敢再去面对陈宁?
“这个人,如今身在何处?” 常衮问的是陈宁,但陈宁回答不了他。
“在清平司,一个叫张浚的人手中。”王希泽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又瞥了眼若有所思的陈宁,“巧的是,将军的女儿也正在此人手中。但此人谨慎多疑,可不会轻易交出人来。”
“张浚……是他!”陈宁闻言又是一惊。
常衮见了陈宁的反应,半信半疑,张口问道,“这么说来,你有办法?”
“有,只要你二人肯按照我说的去做。”
常衮和陈宁都屏住了呼吸看向了他。他们可能还没意识到,在这小小的厢房内,局势又悄然发生了变化。明明该最强势的两个武将,却不知不觉落入了言语的陷阱,重新被一个书生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谓谋略,便如是。
☆、白衣苍狗须臾变
魏青疏已经在院子里踱了几十个来回了。
咕地一声,一只鹰鹘落在了他面前的梨树上,悠然地啄了啄自己的羽翼。魏青疏觉得那鹰鹘似乎有些眼熟,便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却不料他刚靠近树下,鹰鹘便振翅飞起,发出了两声响亮的啼鸣。
魏青疏见它飞往了厢房的方向,双眉一拧,快步跟了上去。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推了开来。魏青疏脚下一顿,只见陈宁独自步出,手里还攥着一封信。
“如何?那耶律迟招了吗?”
“没有。”陈宁冲他摇了摇头,“耶律迟说,要手刃仇人之后,才肯说出真相。这个人,如今正在张浚手中。”
“仇人?张浚手中?”魏青疏听得十分糊涂,但看陈宁脸色,恐怕此下也没空同他解释。
“还要劳烦青疏你将这信送到张司丞手上,另外,千万莫要透露我也在此。”
“……为何?”魏青疏脱口而问。
“这……说来惭愧。”陈宁叹息一声,简略道来,“其实前几日,张浚来我府中找过我,问了我好些天启堡之事。当年我确实有意亲辽,加上金明池中,临水殿大火之时,我又碰巧没在殿中。我想,他是对我生了疑心,所以……”
“什么!他怀疑将军您?!那娘们儿似的阴险谎贼,一肚子弯弯绕!”魏青疏从小就把陈宁当成榜样,张浚如今竟敢诋毁他心中的这位英雄,他岂有不气之理。
“事关重大,我们只能尽快从耶律迟嘴里套出真相,也算还我一个清白。”
话虽如此,但这般做法却不是魏青疏的风格。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陈宁,他大约已忍不住直接冲进厢房了。事已至此,还管他什么真相不真相,交质不交质,先拿下耶律迟再说。
自己好不容易找到辽人的下落,眼看着就要立下头功,现在竟然让他投敌报信,白白将这大好机会拱手相让?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青疏,一切当以大局为重。”陈宁似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多提醒了他一句。
“那苏墨笙呢?他可是同谋?”魏青疏不甘心,他总要先知道些什么才行。
“……不是。”陈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道,“我想他不知道耶律迟的目的。耶律迟之前故意结交他,是想利用苏墨笙琴师的身份一同混入京城。而且凤姚瓦舍将要在金明池花船斗技,方便他打探消息。后来事发,他大约是怕苏墨笙会泄露他的行踪,想要杀人灭口,却阴差阳错遇上了刘洵。”
“如此说来,苏墨笙当真与辽人毫无干系?”
“我想是。”陈宁回答得有些心虚。但里头那人交代的很清楚,如果陈宁不按照他所叮嘱的说,就不会见到自己女儿。
张浚怀疑自己,也是那人告诉他的。听了他所诉之后陈宁才想起来,张浚上次来访时,的确话里有话,而且对女儿的事只字未提。
人便是这般,往往龃龉一生,心中自然就分了立场。
陈宁既然都这么说了,魏青疏也没什么好再问的。他只匆匆招来一个亲信,让他速去清平司一趟。
隐在暗处的沈常乐眼瞧着一匹矫健骏马从教坊中迅速窜了出来。
他右腿往后划出半个圈,卯足了劲一跃而起,迅速跟上了那匹马的速度。十丈、二十丈、三十丈……等到大腿的肌腱开始隐隐作痛,沈常乐已经几乎与马身齐平。
他看准了时机,将手里的飞蝗石掷了出去。
石子正中马屁股。马儿骤然受惊,撅起蹄子,阿夜趁势俯冲而下,一下啄走了斥候手上的书信。
那斥候眼瞧着书信被抢,连忙下马去追。可未料人刚入巷,就被照头套上了一个麻袋,一棍子给夯晕了。
几人手脚利落地将斥候抬进了一旁的破屋里。阿夜正站在窗前,得意地一昂脑袋,将嘴里叼着的信吐了出来。
沈常乐迅速拾起了那封信,果见右下角上写着一个小小的或字,定是王希泽欲传消息给他们。但等展信一瞧,却是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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