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的学堂内,再一次传来了郎朗的读书声。只是这一次,读得尤为缓慢。
“你们两个随我来。其他人大声读,别停。”夫子先尽量压低声音,又冲着其他学生吩咐了一句。
王家兄弟眼瞧着手慢脚慢的老夫子先探出脑袋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形,在确定那些官兵已经尽数退出了院子后,竟一躬身子,从窗户爬了出去。二人见他身形不稳连忙伸手去扶,张子初他们也帮了把手,顺势聚到了窗户旁。
“你们三个也一起来吧,也好作个照应。”夫子见他们一脸担忧,无奈地冲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赶紧翻出来。
在几个学正学录的掩护下,一行人很快绕过东斋来到了书院的外围后墙。这里人烟稀少,杂草丛生,一时难以让人察觉。
“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为人所不齿?夫子刚刚还说我们少始知学,勇于敢为……”
“为什么为!读书读傻了?”夫子急速打断了王希吟的话,“我平日也教导过你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要想有所作为,就得先活着!”
“可他们已经把守住了所有的门,我们要怎么出去?”
夫子转过身来,恨恨地一拍冯友伦的脑袋,“平时你们逃学的时候倒是个顶个的机灵,这会儿怎么笨成这样!谁说要走门了?”
“可咱们平时逃学的时候都是翻墙的呀!动静这么大,太危险了吧!”冯友伦急道。
谁料夫子却是慢悠悠地捋了捋胡须,将他们悄悄带到了一个墙角边上。只见小老儿蹲下身子,在高逾半人的草丛里随意拨弄了两下,竟是捣鼓出了一个狗洞。
“书院里竟还有这个?!”众人奇道。
夫子得意地一斜眼,“这就叫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个洞可是老夫在书院读书的时候亲自挖的,哪里像你们,还吭哧吭哧去爬墙,笨!”
“……”
“好了,废话不多说。你们几个且听好,出了书院一直往东走,去横大街五岳观后找个姓田的马夫,他与我是多年好友,会一路护送你们出城的。”
“那大哥怎么办?”王希吟问。
“先别急,我会托人去朝中打探打探消息,事态或许没想象中的那么坏。”
“……”
“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在夫子的催促下,他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往狗洞外钻去。轮到张子初时,却见他还在左顾右盼,像是寻找着什么。
“万物!”张子初终于看到了爱犬的身影,见它无恙,心中稍宽。原来万物察觉出了那些官差的恶意,一直紧盯着他们不放,直到闻出了张子初的气味,才顺势找到墙角下的。
“快过来,万物!”张子初冲它招了招手,已经蹲下身准备去接住对方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细犬的身后还悄悄跟来了一个人影,正是刚刚的武吏。
这武吏颇有些头脑,眼瞧着刚刚冲他们狂吠不已的畜生忽然离开了原处,便猜到事情有变。跟来一看,果见两个钦犯想逃,拔刀就冲了过去。
张子初一抬头,一把钢刀已经劈到了面前。若不是万物机警,适时转身咬住了武吏的胳臂,张子初已经成了他刀下亡魂。
武吏吃痛,用力甩动膀子想摆脱万物的撕咬,可万物却感觉到了他浑身杀气,就算被吊在半空里,也死活不肯松嘴。
“快走!”夫子趁机将他拉到了狗洞旁,推入了洞中。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声狗狗的惨叫。
只有张子初亲眼看见了那血淋淋的一幕。他下意识地回头张望,瞧见武吏的那把刺眼的钢刀已经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上,并从万物饱满的腹中狠狠抽出。
惊心动魄的血红色让张子初怔在了原地,他定定地看着万物被剖开了肚子,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根本分不出是脏器还是未出世的狗崽。他将目光转移到了万物的脸上,那双漆黑湿润的眼睛似乎还在努力地看向自己,像要告别。
武吏不解恨地又补了两刀,然后一脚踹开了狗狗的尸体。他满身满脸都是万物的血,狰狞若妖魔,雨水也冲刷不净。若不是夫子及时捂住了张子初的双眼,将他硬塞了出去,他根本动弹不得。
张子初那日最终还是从太学逃了出去。但万物被杀害的那一幕却永远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时成梦靥……也包括那个武吏的名字和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种伯仁……”
睡梦中的张子初忽然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将昏昏欲睡的马素素吓了一跳。她转过头去,看见对方紧蹙的眉头和微微抖动的身躯,不解地眨了眨眼。
做噩梦了吗?种伯仁……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啊,是了……他是那个种渠的爹。如今种渠的死讯应该也已传到京城了吧。那恶人的爹,不知会作何反应呢。
☆、用兵之道诈为先
灰色的军帐中,名叫余锐的将军正搂着两个姑娘喝着一坛好酒。女人和酒都是从附近的村庄里临时找来的。穷乡僻壤之地,农家之女姿色平平,自酿之酒淡而无味,也只能凑合着用了。
“将军!贼匪来攻!”通传兵跑了进来。他口中所说的贼匪是附近群山中的一个名叫七星寨的山贼同盟,他们在十日前传来了书信,说今日要来营地夺取军粮。
“哦?还真来了。”余锐耽了小兵一眼,只见他面上难掩兴奋之色。这么些日子被困在大野泽,士兵们都憋坏了。酒和女人自然没有他们的份儿,能来几个送死的消遣消遣也是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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