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命我前来抚琴一曲,以作贺礼。”
“你……”王希泽喉头一哽,才止住要责备的话语,“太子殿下有心了。”
苏墨笙冷面冷心,脸上本没有一丝表情,却在看到王希泽朝他投来责问的目光时,微微牵动了嘴角。
王希吟明白弟弟护他之心,但这一回,他绝不愿再作旁观者。
与热闹的张府不同,捧日军的司房里,今日格外冷清。
向来劳心于公务的魏小将军一日未见到人,底下的将领听说童太师今日回京复命,都偷偷旷了职,跑去街上看热闹去了。
偌大的司房里,只剩下了韩世忠和几名当值的小兵。
“虽说将军不在,你们也不可懈怠。”韩世忠带刀巡视了一圈,提点着众人。路过牢房时,想起里头还关押着一名极为重要的人犯,便想下去瞧瞧。
可人刚走入牢房大门,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韩世忠用力嗅了嗅,没辨出是什么,但绝不是牢房里惯有的。
武人的直觉让他加快了脚步。等完全步下了台阶,只见牢子们都横躺在地上,果被人药晕了。
“糟糕!”韩世忠一拍脑袋,三步并两步到了最里边儿那间牢房,果见门房大敞,里头关押的那小子已不见了。
是什么人竟敢闯入捧日军牢房,劫走人犯!
苍鹰牵着绑人的绳索一路上了杏花冈的凉亭,只见张浚独自一人坐在里头,手边上还放着一张皱巴巴的喜帖。
“司丞,人带到了。”苍鹰提了提精神,步入了凉亭。
张浚这几日很不对劲。就拿他身后的小子来说,往日里张浚就算再瞧不上魏青疏,也会在面上顾及三分,像这回闯牢劫人,绝不是他平时的风格。
张浚转头看向苍鹰背后那个沉默的少年,缓缓从朱唇中吐出了三个字:“杨——客——行。”
被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姓名,杨客行却置若罔闻。张浚注意到他双目漠然,眼神空洞,便想起从前听刑部一个酷吏说,这世上最难撬开口的人,往往是心死之人。
张浚却觉得,此话也不尽然。若是知晓那人为何心死,说不定尚能起死回生。
“我想,你应该认得这个。”张浚将一封信丢到了地上,信面儿上写着‘陈宁将军亲启’的字样。
爹爹的手书!
杨客行猛地抬起头来,“这手书怎会在你身上!我明明,明明……”
“你明明将它埋了,是吗?”
“抬上来吧。”张浚拍了拍手,只见亭后一个仵作模样的男人搬上来一具尸骸。尸骸成半腐状,有些地方已露出森然白骨,但因天气渐凉,总还挂着些皮肉。
那具尸骸面目全非,早就没了本来的样貌,但尸身上的衣物却是杨客行无比熟悉的。
“小凤?!”杨客行唇齿轻颤,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具尸骸。
“没错,是吕小凤。”
张浚的话让杨客行瞬间发起狂来。他怒不可揭地想要挣脱绳索,冲向张浚,幸好苍鹰早有防备,一把按住了他。
“张浚,你这畜生!我要杀了你!!”杨客行双目通红地咆哮着,十指在地上抓挠出数道血痕。
“你竟知道我是谁。”张浚的笑容渐渐扩大,他确信自己找对了方向。
“为何?!她都已经死了,你们为何还不肯放过她!!”
“怪哉,你既如此在意她,怎么又在四年前忽然提出解除婚约,离家出走?”张浚托着下巴仔细打量着他,接连来道,“你失踪之后,她便遂了吕柏水的心愿入了太子府选妃。本来以她的容貌和家世胜算颇大,可偏偏在这时候她竟双目失明,因此与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当真可惜。”
“你想不想知道,她是怎么瞎的?”张浚伏低身子,故意放轻了声音。
“你到底想说什么?!”杨客行被苍鹰死死按住,脸颊紧贴地面。苍鹰能感觉到手下的人正在不停地颤抖,而这种颤抖似乎恐惧更大于愤怒。
“当年外界传闻,她是突患眼疾而盲,可事实并非如此。”张浚招了招手,唤那名仵作走上前来。
“这是全京城最厉害的仵作。尸体只要经他的手,无论多细微的伤口,他都查得出。”
仵作长着一双外凸的鱼泡眼儿,眼中透着精光。
“我在开棺验尸时发现,这名女子的眼睛曾有过细小的针孔痕迹。”仵作指着地上的尸骸道,“所以据我推断,她的双目应该是被用针刺瞎的。”
“你说什么?”杨客行忽然停止了颤抖。
“一个官宦千金,被人刺瞎了双目却不言明,反而对外声称是患疾而盲,你猜是为了什么?”张浚端直了身子,啜了口茶,“若教我猜,或者是她自己弄瞎了自己。”
“为了……你。”
“你胡说!”
“她已为你盲了双目,你却利用她,将她带到京城这盘错之地,使她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你这可怜的小表妹啊,此生最不幸的便是遇见了你。”
“你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
泪水顺着杨客行的脸没入了冰冷的地面。他不再做出挣扎,只是拼命地用脑袋撞击着地面,想借由身体的痛楚来减轻内心的自责。
看着濒临崩溃的杨客行,张浚觉得时候到了。于是他声音一沉,屏息道,“你难道不想替她报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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