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喂的药中多了味致命的。
“呕——”
他藏在墙角边儿上,用力扣着自己的喉咙,可除了混着血丝儿的津液什么也扣不出。也对,一整日都没吃过东西,哪还吐得出来。
“直娘的,那小毒妇!”沈常乐恶狠狠地将拳头砸上墙面,忽听见院落里传来了一缕摄人心魄的琴音。
遭了,快来不及了。
沈常乐双脚一蹬,兔子似的攀上了墙沿,一口气穿过三道院子,直到了张府的后门。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
苏墨笙今日奏的是一曲凤求凰。初起时,弦缓咽琴声,如晓烟残雾,似有还无。后夜来花柳,弄风摇雪,以致波下鱼动,云中雁留。其音娉娉袅袅,弹的是凤凰交颈,诉的是鸳鸯缠绵,令听者无不心神荡漾,魂飞梦驰。
素指稍歇,余音未绝。所有人还没从痴缠里缓回神来,李邦彦却率先起身,冲着阁上的苏墨笙摇举了酒觞。
“先生的曲子正合我心意,实乃旷古妙音!”
“是啊,不知先生可否为我等凡夫俗子再奏一曲?”
“今日能听到先生的琴,即便下一刻要我去死,我也无憾了。”
……
众人七嘴八舌地附和着,没人注意到,此时张府的院墙外已是剑拔弩张。
“快点儿!都跟上!”路鸥拼命催促着后边的弟兄。
大约四五百个赤甲兵自张府门前齐齐排开,沿院墙左右包抄,直至将整个府院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个个立矛执戈,面色肃然,背脊骨挺得笔直,仿佛只等路鸥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地奔赴杀场。
杀场即张宅。如今沈常乐失踪,整个行动只能交由路鸥一人负责。他紧张地吸了口气,正打算探听下里面儿的动静,却不料头顶上咻地一声,忽然从墙里飞出来一个黑影,哐当落在了地上。
路鸥一惊,刚要拔出刀来,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哟”叫了一声。低头一看,竟是失踪了月余的沈常乐。
“沈哥!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们了。”
沈常乐好不容易撑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周围七八个将士想凑过来扶他,又被沈常乐一一轰走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怎地今日选在这里动手了!”沈常乐刚刚在府里找了一圈都没瞧见王希泽,急得团团转,这会儿见着了路鸥,赶紧一把将人拎了过来。
“原本不是定在大庆殿动手的吗?还有,张家今日娶得是谁?”
“您还不知道?”路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这都是希泽公子的安排,今日娶的,是李邦彦的女儿。”
“李秀云?直娘的,一定是那几个老家伙捣的鬼!”沈常乐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都怪自己这些天被朱琏那个阴毒娘们儿拘着,不然也不会让事情落到如此地步。
“他人呢?”
“已经从侧门出去了。希泽公子吩咐,咱们听着希吟公子的琴声行动。”
“哪个门?走了多久?”沈常乐步子刚抬,就听见府里又传来了琴弦破响。路鸥面皮一紧,直直盯着沈常乐,其余的人也将期待的目光转到了他身上。
他们跟惯了沈常乐,有他在,大家心里都会安心许多。
“直娘的!”沈常乐懊恼地抓了抓头皮,从路鸥手上一把夺过了白刃,紧接着大喝一声,“弟兄们,随我来!”
王希吟端坐在小阁之上,烟眉轻锁,凤眼微垂。底下的喧嚣喝赞似乎与他没有半分干系,唯有手下一尾古琴,能掌世间沉浮。
随着他再一次撩拨琴弦,所有人默契地安静了下来。深古之音迎风而起,先前娉袅缠绵的尾调被吹得一丝不剩,只换作急风骤雨,密坠平江,炸起一池波澜。而后黑云翻墨,怒卷滔天,以至山河无定据,家国任飘零。压抑到近乎绝望的琴声里,凤凰泣血,鸳鸯离飞,余下的是满目黄昏青冢,白骨疮痍。
这首曲子唤做《征伐》,乃王希吟自谱之目。在旁人的婚宴上弹奏这样的曲目,显然是不合适的,但因琴师技艺高绝,琴音过于震撼,竟无一人提出质疑。
噔——
琴师的手指捻过一丝重弦,让人怀疑那根弦几乎就要断裂了去。众人的心尖儿刚跟着狠一颤,曲调便骤然开阔起来。宝剑出鞘,旌旗蔽日,皇皇如大战在即,擂鼓齐喧。
沈常乐此时已经带着人穿过了中院,见人便绑。今个儿主人家大婚,厮儿女使刚关了大门想讨杯喜酒,却不料忽然冲进来几百个兵将,一边气势汹汹地喊着“降者不杀”,一边驱他们站成一排用粗长的绳索绑了,若有谁敢反抗一下,必得挨上几夯子。
外院乱成一片,里院岁月安好。
院中的宾客此时仍然沉醉在苏墨笙绝世无双的琴音中,只有高坐在小阁上的琴师远远瞧见了鬼魅而入的赤甲。他故意调高了琴声作为掩护,以防有人过早察觉。
“苏……苏先生,小生仰慕你已久了。”
王希吟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底下的宾客身上,竟没察觉到一个男人不知何时爬上了阁楼。这人一瞧便是孟浪之辈,仗着酒气欲行轻佻。
“先生长得真好看呀。”男人先去摸苏墨笙一头青丝,又要顺势去拉他的衣袖。苏墨笙想推开他,却又怕他发现了底下的动静,一时急得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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