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要人命嘛!
“去报案。”王希泽搓了搓指尖,认真地蹦出三个字来。
孙济州今日不爽极了。他本约了几名好友放工后一同饮酒赏菊,可这眼看着天色渐黑,却一步也不敢离了自己的案桌。
童贯率师回京,阵仗必定浩大。他身为开封府事,肩负□□秩道,监护百姓之责。只有等到童贯和他的亲兵将士们走过了外城内京,入了皇宫,自己才算完事儿。
谁料等了又等,下头的小吏刚来报,说百姓们热情异常,自进城起便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童贯自也享受那般夹道相迎的场面,只顾一路挥手致意,走得是慢之又慢。这不,大半个时辰了,人才到朱雀门前。
孙济州叹了口气,负手在案前又踱了一个来回,转念想到此刻圣上与文武百官也在那集英殿前苦苦候着,心中才勉强好受了些。
“府事,不好了,外头有人击鼓!”
“什么?!”孙济州脸颊一抽,差点没骂出声来。今日忙了一整日已经够心烦的了,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犊子在这种时候还找他晦气。
击鼓鸣冤是当年包龙图所立的规矩。相传嘉祐年间,开封府衙行贿成风,报案需过层层关节,普通人家有时花光了所有积蓄,卷宗却还未递到府事手上。民间有谚,“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后包拯知开封府时,为了整治这种陈俗烂习,便于衙门前立大鼓,陈曲直,使百姓自鸣冤屈。于是谚改之,“关节不到,有阎王包老。”
这件事使得包拯在青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却把后来的府事们害惨了。百姓眼中无小事,邻家丢了一头牛,夫妻之间拌个嘴儿,都要来这衙门前敲一敲登闻鼓。有时官吏们忙得不可开交,府外却仍鼓声不断,实在委屈。
孙济州气呼呼地提着衣摆出了衙门,眯起眼瞧见那鼓前站着的是个身着红衣的年轻男子,竟是个新郎官儿的模样。
“你你你……说你呢,别敲了。”
“明公,在下有冤要诉。”
“有冤?怎么,媳妇儿给人抢了?”孙济州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又好奇地瞅了瞅他脸上的那片银纹面具,张口便道。
男子闻言一怔,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鼓槌,“明公英明。在下不仅新妇被抢,连家翁与一众宾客也被人囚于府中。”
“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天子脚下如此行事?”
“此人仗着手握兵权,枉顾皇法,还请明公替我做主。”
“手握兵权?”孙济州眼珠子提溜一转,凑过来小声问,“此人是谁?”
“是……童贯,童太师。”
孙济州这一听,吓得连着后退了三步。他脸色惨白地盯着眼前的男子,哆嗦着伸出手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你是谁?”
“在下翰林画院,张子初。”王希泽两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孙济州的手,恳切道,“童贯怕是要兵变,如今整个东京城只能仰仗官人您了。”
“孙府事!”跟在孙济州后边儿的几个官吏没听清他俩之间的对话,只瞧见孙济州眼珠子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入府衙,又是扇风又是喂水,好不容易将人弄醒了,却一睁眼看到榻前的“张子初”,一瞬间又疲软下来。
等缓了好一会儿,孙济州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却也不急着问清楚缘由,反而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
“哎哟,不成不成,我这头好晕。”
“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去给您请个郎中。”
孙济州狠狠瞪了眼这个看不懂眼色的下属,虚弱道,“本官定是头疾又犯了,你们快去知会吏部一声,就说我身体抱恙,得即刻告假。”
“孙府事……”王希泽方一出声就被对方给打断了。
“这,张翰林啊,实在是对不住,不是本官不想帮你,而是这身子骨不争气呀。诶对,你刚同我说什么来着?哎哟哎哟,我的头哟!疼死我了!”孙济州抬起眼皮耽了眼一旁的“张子初”,叫唤得更厉害了。
王希泽见他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毛。
孙济州在东京城有个外号,叫做八面狐狸。此人老于世故,长袖善舞,在朝堂上十分吃得开。他为人处世的原则只有一个,就是谁也得罪不起,便谁也不得罪,必要时装傻充愣,方可明哲保身。
可惜,这次王希泽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王希泽站起身来掸了掸袖子,叹一口气,“既然您身体如此不适,那张某别无他法,只好去求助小魏将军了。”
“小……小魏将军?”
“是啊,小魏将军向来为人仗义,又喜欢打抱不平,找他准没错!”
王希泽说罢抬腿欲走,却见孙济州一下子跳了起来,拽着他大嚷道,“且慢!”
开玩笑,魏青疏那个驴脾气,若是让他晓得了这事儿,还不把整个京城翻过天来。上次翠鸟一案,他就把孙济州弄得两面不是人,还差点得罪了方文静,这一次,说不定都得拉着他全家陪葬哩!
“本官……本官忽然感觉好多了,张翰林希望本官做些什么?”
王希泽薄唇一抿,俯身来道,“孙府事放心,定不会让您难做的。”
朱雀大街,宣德楼前。陈宁和郑居中并肩坐在马上,看着自远处缓缓驶近的童贯军队。等那面威风凛凛的燾旗到了不足十丈远的地方,二人方驱动马匹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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