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翰林。”
一个如蛇身滑过草丛般令人不适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王希泽侧过头去,只见矮小狡猾的中年男人自偏室中走出,扁小的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种官人?您还没走呢?”管事讶于此人的耐心。他少说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三个时辰了,自己都跟他说了今日李邦彦必会晚归,他还不死心。
“张大才子,经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您二位认识?”管事不明所以地问。
“其实上一回咱们刚在李府见过的,只是种官人似有急事走得匆忙,没瞧见我罢了。”王希泽没答管事的话,只冲种伯仁笑道,“我听说,贵公子在亳州出了些事儿。真是可惜了,可惜他没学会他父亲这般本事。”
种伯仁听了这话,面皮瞬间阴沉了下来。管事见状不妙,赶紧上前打岔,“您二位先别说这些了,那张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家主翁可安好?”
“暂且安好,童贯当不敢对岳父大人下手。”
种伯仁眼珠子缓缓转了一圈,又开口问道,“你刚说张府被童贯的人给围了,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碰巧在门外送客,种官人以为如何?”
“碰巧?那又是谁碰巧告诉你,大名府的兵符在李相公手中?若是相公亲自告之,那没理由不告诉你兵符何在吧?”
种伯仁的问题让管事心中一惊。他这是在怀疑张子初吗?可张子初如今已经是李府的女婿了,难道他还会害了李邦彦不成?
“种官人的意思是……”
“管事别误会,我只是好奇罢了。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张翰林不报官不面圣,反而第一个想到的是找这枚兵符,胆子可真大呀。”
管事的浑身一哆嗦,心中一阵后怕。种伯仁说得对,这事儿细想之下的确透着些古怪,张子初要这兵符做什么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李邦彦的授意更无从得知了。
“……此事牵连重大,小的斗胆多问一句,我家相公可有告诉您兵符现在何处?”管事问出这话后又觉得有些不妥,万一这事儿是真的,以后张子初追究起来自己讨不得好,于是又道,“不瞒您说,兵符藏在哪儿只有主翁自己知道,我们这些下人只得胡乱来找。您若晓得一二,便提点提点,也省得误了救人的时机。”
王希泽沉默了。他低下头去拨弄自己的指甲,显得有些无奈。
管事的瞧他不说话,当机立断吩咐几个机灵的厮儿去张府打探消息,若是情况属实,便让他们赶紧去开封府,告诉孙济州。
□□着曹操,曹操就到。管事的这头刚吩咐下去,就见孙济州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拿到了!拿到了!”
他手里举着一块方形铜牌,奉若至宝地挥舞着,管事与种伯仁定睛一瞧,可不正是大名府的兵符!
“你是如何拿到这兵符的?!”管事奇问。
孙济州干笑了两声,去偷瞧张子初的眼色。可对方脸戴着面具,又低着头,只有右手食指微微晃动了一下。
谁人敢想,李邦彦竟将这东西当做聘礼送入了青楼。那位姓萧的娘子也奇怪,一听说是张子初让他来取兵符的,二话不说便拿了出来。
孙济州何等精明,见张子初如此反应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他脑袋瓜一动,挤出了两行清泪。
“天爷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讨论这些旁枝末节!我听说宣德楼前也出事儿了!好多人亲眼看见童贯挥刀砍死了一个直言犯上的书生,还有那宫墙里头,说是卤部中的象队忽然发了狂,踩死了好多人,惨得很。”
孙济州顿了一下,又小声道,“有人在传,说宫里根本不止象队发狂那么简单,分明还有厮杀打斗的声音哩。我看啊,八成是童贯反了。”
管事的瞧着一向八面玲珑的孙济州一脸肃穆的说着这话,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这时,王希泽从孙济州手里接过那片小小的兵符,慎重地递到了管事手上,“劳烦您找个可靠的心腹,务必将兵符安全送到大名府中。告诉他们,一步也别让童贯的军队进来。”
“诶,我这就去!”
☆、锦瑟惊弦破梦频
魏青疏是悄悄跟着魏渊来到蔡京府前的。
魏渊今日领了五百弟兄,换上了他曾经征战沙场的那套旧甲,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魏青疏很久没见过叔叔如此模样了,心中一面担忧,一面又暗自欣喜。
他知道魏渊今日要参与一个非同小可的计划,这个计划若是成功了,整个大宋便会焕然一新,可若万一失败了,陪葬的绝不止他魏家。
魏青疏躲在墙后,眼瞧着魏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举起右手。
他自不会让叔叔单独冒这个险。魏家男儿从不怕死,就算知道叔叔不愿他如此,魏青疏也决定了要与对方同进退。
他大步迈前,刚要走出去,却感觉脖子后边儿一痛,竟是给人打了一闷棍。
兴许是魏青疏体魄强壮,又或者下手的人没拿捏好分寸,总之魏青疏没有即刻倒下。他缓缓回过头来,看见两个面熟的小子正举着木棍惊恐地瞪着自己。
“都让你下手重些的,小魏将军能耐着呢!”
“废话,那你来?他可是魏将军的亲侄儿,若是打出个好歹来,你我怎生与将军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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