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一群少年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十六岁时光,可谁也没想到,之后的分别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承诺中的那一份生辰礼,到最后也没能补上。
“万物……”张子初缓缓睁开眼来,面前的人影朦胧,只依稀能见轮廓间的清丽。
“公子,你醒了?”马素素见人转醒,喜上眉梢,赶紧伸手将人扶坐了起来。
张子初左右一瞧,自己身处一个简单的茅屋之中。茅屋像是刚修补过不久,尚算整洁,四周还弥漫着干草的新香。外头七零八落地散落着一些锅碗瓢盆,日常用具。麻雀虽小,倒是五脏俱全。
“我昏睡了多久?”张子初问面前的女子。
“整整两天了,我跟沈少侠都很担心你,你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沈少侠?”张子初晃了晃脑袋,试图理清思绪,可满脑子都是临水殿前的那场大火,和最后见到的那两张相同的面孔。
“是啊,是沈少侠把你从临水殿外救回来的。”马素素替他倒了一杯水,偏了偏头打量他,“对了,还不知公子贵姓?”
“我姓张,张……正道。”
搬着柴火入门的沈常乐正巧听到这一句,脚下一顿,笑出声来,“你这名字倒是新鲜,饿了吧,等我烧上水,炖锅野味给你们尝尝。”
张子初抬眼去瞧,只见是个眉目英挺的青年,微微点了点头,“多谢小兄弟舍命相救。”
“舍命谈不上,不过是顺手罢了。”沈常乐走近两步,瞧了瞧他额上尚肿着的那块淤青,取来些药草捣碎了,用巾子包上给他热敷。
“一会儿吃完饭我再回城里一趟,弄些粮食衣服回来。”
“我同你一起去。”马素素提议道。
“不行,如今城里风声紧,若是官府的人发现你,定会抓你回去严刑拷问,你留在这里照顾他。”
“可是……”
“马姑娘就听沈兄弟的话吧。”
马素素见他二人都这么说了,只得作罢。三人匆匆吃完午饭,沈常乐便只身入了城。马素素与张子初同处一室,相顾无言。
“公子要不要先换身衣裳?”马素素见他身上衣衫被火灼得破烂不堪,便从里屋另寻了件给他。
“多谢马姑娘。”
“不用客气。”二人指尖不经意碰在一起,让马素素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可转念一想,却察出些不对劲来。
猛地一抬眼,讶然道,“公子怎知我姓马?”
她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报过自己的名姓。
张子初闻言轻叹出一口气来,转头看向窗外有些刺眼的阳光,“不知马姑娘可愿同在下说道说道,那日在金明池中所发生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几个主人翁总算是明朗了。不知道大家更偏爱哪种书生呢?
☆、面如恶鬼心向道
山东,兴仁府。
小小的庐舍坐落在叠重的族墓间,尤显幽僻。清明方过,舍前的祭台上还放着些饮福剩下的瓜果熟肉,被前来光顾的动物们啃得东一块,西一块。
这里是杨家的祖坟所在,平时虽打理得当,可一到日落,总显得有些荒凉阴森。几座石兽张牙舞爪地矗立在庐舍四周,往地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黑影。甬道两旁松柏环伺,樟木重重,望之犹如一张交织严密的大网,笼罩着整座山头。
便在此时,一人只身策马而来。平日里坐惯了车舆肩轿,身着直裰的中年男人明显把缰绳勒得有些吃力。他嘀咕了两句,催促着马儿又斜斜往前行了半里,转过一个坟冢,便远远瞧见了庐舍前停着的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通体用黑布包着,车轮间还垫满了蒲草,里头看不出有没有人。
等他将马儿再驱近些,才发现马车前方,一个腰上悬着剑的年轻人正跪在祭台旁,清理着上头剩下的杂物,又放了些新准备好的祭品上去。
杨季怔怔看着那年轻人颇显结实的背影,喉头有些哽咽。
少年回过了头来。一张和杨季如出一辙的国字脸显示着彼此的亲密血缘。他在看到杨季的时候两道浓眉一耸,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杨季跌跌撞撞从马上翻下了身来,由于过于急切,差点摔落在地。少年上前将他扶住,见他半张着嘴紧紧拽住了自己的手,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客行,你回来了……”杨季热情的呼唤却正迎上少年疏离的动作,他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搓了搓手,“你……一切可好?”
他已经快四年没见过这个儿子了,没想到一见面,却如同陌生人一般。
“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少年面无表情地转向了虚掩的舍门。
杨季也跟着转过了头去,他不知道自己儿子此番还带了人来。不久前他收到对方的那封家书时,欣喜万分,以为当初负气出走的少年终于想通了,可现在看来,却不是。
杨季皱着眉头被引到了门前,他心中有些忐忑。随着那扇门慢慢被推开,杨季看到了背对着他坐着的一个老者。
那个老者脊梁骨笔直,手脚却被人齐齐斩断,双袖和裤管间空荡荡的,只剩下当中一颗硕大的脑袋连着干瘪的躯体。远远看去,宛若一尊尚未雕刻完成的翁仲。
杨季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脑中嗡的一声。只见他徐徐挪转了身来,随之出现的,是一张半人半鬼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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