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见了鬼一样立在一边干瞪眼,树上的女鬼见状便接过话,含着舌头不清不楚的说:“他是被人害死的,留在这口井做了缚地灵。要找个相同死法的替死鬼才能去投胎。”
铢衡听着,模模糊糊抬头望着那男鬼,然后无奈的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的家人没有为你平反冤情让你顺利投胎?”
女鬼正要接着说,这时男鬼却自己接上话:“我孤苦伶仃,无家人平反。尸体腐烂在这井水任人饮用,后来他们嫌井水变味,便弃了这口井。这边很少有人来了。”
“我听说只要将尸首好好收殓让他们入土为安便能让孤魂往生。”铢衡扬首,“我将你的尸身捞上来,为你立坟祭拜,你便可往生了。”
“真的?!”男鬼惊讶的呼唤一声,旋即指着树上晃晃荡荡的吊死鬼,“她的尸体就藏在这颗古树里头,劳烦你也取出来。”
“可以。”铢衡起身,几步踱到古树之前,这株粗壮遮天的树木依旧枝繁茂盛,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铢衡照着树干一拳头下去,树干发出空洞的声音,紧接着数丈高的大树折腰轰然倒下,铢衡探头,果然见到树干中央又一只歪扭的骨架。上头吸附满密密霉菌,薄薄一层皮囊紧贴骨头。
铢衡将女尸抱出,轻手轻脚怜爱的放在地上。
吊死鬼终于从树上挣脱,她想了几十年,想要如何摆脱这个禁锢她的地方,之后该如何报仇雪恨,想的热火朝天可这一刻真正到来,她却忽然一脑空白。
她蹲在自己的尸体边,透明的手指抚过糟乱发间的一只布满铜锈的钗子。
“阿依。”淹死鬼飘到女鬼身边,抬手抚着那青白面上的两道血泪。
“姑娘,节哀。”铢衡轻叹,旋即踱到井口,飞身一纵,红衫如盛开的血莲孤傲凄美的坠落冰冷腐朽的井水之中。
“扑通!”
沉闷的声音,震荡在野鬼的心田。
女鬼阿依擦干泪水,旋即对男鬼咧嘴一笑:“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自己连仇人的模样也不记得……唉,也好,忘得干净,轻轻松松去投胎。”
男鬼望着阿依的尸体,依稀可见是年轻的女子,头上戴着的铜钗子看起来廉价无比却是别别致致插在微微散乱的发髻边上,看起来简约利落,身上也不是什么昂贵的衣料,花色简单纯粹,看起来淳朴自然。阿依的手腕上还带着一只锈掉的镯子,上头难以辨别的刻着什么字。
“你成亲了?”男鬼指着另一只手腕上相同的镯子,道,“这应该是成婚后才戴的嫁妆。”
两只鬼蹲在一起嘀嘀咕咕时,一道玄黑悄无声息的潜到井边。一边瑟瑟发抖的绵绵见到来人赶紧蹭过去,呜呜咽咽的拿短腿指着漆黑的井底。
“……”血色眼眸望着水波漾动的井水,静了两三息,旋即,魔面染上怒色。
“他在下面?”仇落再次向绵绵确认。
“呜……”绵绵眨眼。
这井水腐臭无比怨气横生,铢衡脑子是锈掉了才会跳下去……!仇落气的脑袋发热,几大步上前将边上的一只鬼拎起来,笑意一消而散,只有满满恶气:“你,忽悠他下去的?!”
淹死鬼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发梢下巴滴答滴答的流着总也流不完的井水。
“是他要帮我把身体捞上来。”见来人气势汹汹,淹死鬼没敢把之前忽悠那个红衣男子跳井的事说出来。
仇落将鬼拎到井口,恶狠狠的将他脑袋抵在井沿狠狠碾压:“我告诉你,他是我的爱人,若他出了事情我便要你立即魂飞魄散!”
淹死鬼挣扎一番却被脑袋上的手掌按的更紧,脑颅竟压成扁球。剧烈的阳气灼烧魂魄,淹死鬼哇呀痛苦叫起来,女鬼见状连忙劝说:“他说这井水难不住他,你……你弄死这只鬼,那红衣服的就白跳了!”
“哼。”闻言,仇落抿唇,想到铢衡要是因此生气,吃亏的可就是他了。于是他松手,抱着绵绵没好气的盯紧井水等着铢衡出来。
淹死鬼赶快离开这个纯阳之物,脑袋滋滋冒烟,他拍着压扁的脑袋好不容易让它圆了回来,两只鬼站在一起瑟瑟发抖,低声讨论眼前的也不知是什么物种,感觉他身上没有人的气息。
成鬼之后,五感退化,特别是眼睛与触觉。他们所见只有灰白,所触只有暖冷,即便仇落那双魔眼红的发亮,在他们看来也是灰白的发亮。
许久,也不见井水有动静,仇落急得都要跟着跳下去捞人了。绵绵也跟着主人趴在井口,溜圆了眼睛注意井水的变化。
“不行,老家伙指不定被这腐臭熏晕了……这么深的井他怎能盘着尸体上来?绵绵,你在这里等着。”说着二殿下便开始解开腰带脱衣服,嘴里不由怒道,“这股气味,连衣衫带人我非得搓个二十遍,老家伙,真不识好货!”
说着便跃过井沿,扑通一声也下去了。
两只鬼听见声音,双双望向井口,鬼面愕然得同步。
又下去一个。
井水被尸体污染,腥臭恶心无比,仇落眯着眼睛在浑浊不堪的水里潜了一小段,旋即在不远处便看见一抹漾开的血色。却见铢衡浮在接近水底的地方,借着幽蓝仙光寻找散乱的尸体。
仇落见状,立马将他狠狠一拉,铢衡怀里还抱着一大半的霉烂肉躯,墨发如烟缭绕。仇落气急攻心,心想铢衡对个孤魂野鬼的好心也比对他这个相处了四百年的魔多上太多。又气又妒,他执意要将铢衡带走。这些孤魂野鬼的事与他何干?真不明白铢衡为什么要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发动烂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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