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收尾,铢衡扬了几片落叶在微鼓的坟头,人死归乡,落叶归根,孤魂野鬼若有一座坟头便能摆脱游晃人世,重回轮回。两鬼受此大恩对两位恩公拜了再拜,随后受到冥界感召,一并前往幽冥。
铢衡望着那两道魂魄最终消失在密林深处不见青光,不知为何,此时他眼中已是水渍溢满,心沦悲恸。当初五界动荡连年征战,走到那个地方都是遍地残骸与未烬战火,烧焦的尸体被野兽挑挑剔剔的翻来覆去,食物很充足,它们不需要争夺,便都翻找最美味的脑髓与心脏享用。每到一处,每征一地,他都要命令手下去战场收殓尸骸以及翻找是否有存活的生灵。
无论是自己所保护的,还是敌方,他都下令一视同仁的救治。可过了几十年,战争还在蔓延,甚至恶劣到有些军队寻常百姓也残忍凌虐,妖族与魔族在人界大开杀戒,更是将当时人界的王朝覆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有心无力,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分身乏术,魔族太过残暴,妖族亦肆掠猖狂,他率领大军与妖魔主力对抗,眼睁睁看着熟悉的战友一个个倒下被妖魔撕食,一次又一次听到前线传来的噩耗,不管与他关系如何紧不紧要,有些人,能马革裹尸,有的,却连尸首也找不到了……
他征战一千多年,做的最多的事,除了打仗,便是殓尸。
沉痛翻搅,当时的他身为主帅从不张露内心真实感情,他的一言一行都要稳住军心,他从不悲悯,眼睛也不会红一下。
可褪去战甲,不过目见这两座陋坟,他却忍不住要潸然泪下。
轻声一叹,铢衡仰天长望,希望泪水倒流,肩上突来的沉重伴着温热传度到心头,仇落将铢衡揽住,将脸颊抵在铢衡湿漉的鬓发边。
“玉照官的眼睛里出现浩瀚星空了。”仇落另一只手抚了抚铢衡那水润的下眼睑,轻笑,“怎么,有泪不轻弹的男儿也有失态的时候?”
铢衡斜眼,然后微微翻了一个顺溜无比的白眼。
“你知道我是怎样知道冥界的那些规矩的么。”铢衡突然说。
“因为,玉照官博览全书,无所不知?”仇落半开玩笑的说着,他不想让气氛更加沉重。
“不是。”铢衡似乎没有了解到仇落故作轻松的回答,他凛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说,“有一年魔族在人界肆虐,人族死了十几万人,无论男女老少。因为亡灵太多,冥界管理不及,当时的冥界辅佐官找上仙界,希望我们以渡魂术超度亡灵。”
“渡魂术?”仇落觉得有些耳熟,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词语。
“对。虽说是超度其实就是抹杀这些堆积的冤魂以防聚怨成邪。就像你使用的那种邪气,它便是怨气凝集的一种邪物。”说到这里铢衡认真的凝住仇落,一字一字说清楚,“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的,但是我还是要奉劝你,就算现在你还控制得住体内的邪气,可是这种邪气会相互引诱吞噬。仇落,你虽然是魔族,但终究是肉躯,这样不干不净的东西还是尽快弃去,莫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才后悔。”
“玉照官在关心我?”仇落似乎完全没有领悟到铢衡的着重点,而是眯着眼欢喜的捧起铢衡的脸蛋。
“……”铢衡抽眉,拳头都抡起来了但是想到仇落那席“道歉不道歉”的理论又将拳头松开了,他拍了拍仇落捧在他下巴的手掌,声音略略凶恶,“我忍你一次机会,再不识好歹我便要失态了!”
“呵……”仇落垂眼,忍俊不禁的凝着那双传达着一种“气鼓鼓会爆炸”情愫的双眼,半晌,他低下身子在铢衡耳边轻飘撩挑吹一口气,轻道,“打是亲骂是爱。玉照官不妨出手再重一些,仇落兴奋得都快要竖起来了……”
“你!”铢衡咬牙,眼眶周围连着双颊一齐绯红,“恶心!”
紧接着,仇落感受到了来自铢衡深沉爱意的一顿过肩锁喉。
“碰!”再次被铢衡砸到地上,仇落感觉自己真的该考虑考虑全身打石膏的事了。仇落被铢衡勒着脖子喘不过气,慌乱之中手又不知好歹摸了他的脚踝一把,铢衡大怒,差点没把二殿下脑袋给拧下来。
“教你整日污言秽语,说你以后不敢了,说了我就松开!”
仇落蹬腿,他这辈子还第一次被人撂下勒着脖子威胁,虽然知道铢衡下不了死手,但是口上威风他也不想丢失。二殿下红着眼睛,用生命艰难的做着最后的挣扎:“我……哪个字污、哪个字秽……玉照官、你、你自己想歪……还赖我……”
“你……!”铢衡抿唇,还真顺着回想了一下刚才仇落的话,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暴露的词语,但……但他的意思不就是很暴露吗!铢衡凛起眼睛,“你就说了,你必须承认!不然就是撒谎!”
仇落欲哭无泪,又哭笑不得:“……你辞穷……便要屈打成招了。”
“上次说好不能随便碰我,你也碰了!”
仇落心叹,什么时候的事?就算我说了这种鬼话你也信?!
“可是现在对我动手动脚的是你啊……”仇落气若游丝的说着,然后做出一个吸尽人世最后一口气旋即与世长辞的歪头。
“……”仇落忽然偏头便没了动静,铢衡惊讶的挑了挑眉,晃了晃怀里的仇落然后啪啪打了打他的脸蛋。仇落的身上很冰,因为湿漉漉的又暴露在冬季的冰雪天里。铢衡见情况不对便赶快松手,咽了咽唾沫将手指颤巍巍伸到仇落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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