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仇落会得出这样大逆不道的结论,铢衡抬首,面具之后的一双蓝眸瞪得溜圆。
又生气了。仇落驻足,将铢衡揽到身前,手指抚上覆在他面上的银制面具,轻道:“摘了吧,他们不在。”
“……”铢衡打下他的手,唇角咬了咬,“不。”
“怎么,还想去见他?”仇落向前微凑,铢衡下意识后退背后猛的撞上廊柱,仇落屈肘将他轻易地圈困在窄窄的半臂空间,许是呼吸太热,铢衡宛若受惊的小兽唇上抿得发白,“想去可以,不过,片刻的自由是有代价的。”
“你……想做什么?”
仇落眯眼微笑:“留着不说才不会影响会旧友的心情不是么。”
隐约,铢衡好像知道是什么事了。
“下流!”铢衡喝骂,脸上刷白。
“嗯?”仇落偏头一脸无辜。
“……好,我答应你。”铢衡颤着身子,浑身不舒服。他推开仇落,冷哂,“那你也最好看紧点儿,没准儿我便和他跑了。”
“呵呵……”仇落眯眼,“你是有多舍不得我,还要专程提醒一下。”虽然这么说,但是那双温顺的血眸已冷冷泛出危险的光芒。
“……”铢衡说不过他,瞪了一会儿,便怒意拂袖而去。
而在仇落安排的客房中,冷面威严的御天仙官正对着房中的铜镜喃喃自语,这是仙族术法“镜像之术”,只要与另一人订好相同的咒语便可通过鉴人之物施行面相对话。
铜镜之中与御天交谈的不是仙人,而是一只蛇头。乌黑锃亮蛇眸金黄,看起来冷血骇人,这蛇神奇之处是头顶上还有一对黑角,优雅硕大的向头后弯去,看起来像极了一头伏地黑龙。
御天一本正经地同镜中黑蛇说道:“失败了,说不过。”
蛇伏在镜边懒洋洋地半睁着眼,染金的瞬眸半遮竖瞳,不瞬,一张纸飞至镜面前,上书二字“正常”。
明明是个文官,但是御天竟然是个惜字如金的仙。和仇落那只舌灿莲花的魔口舌之争实在是为难他了。
“……”御天见字,愣了好一会儿,眼神中带着挫败。
纸上的字又一番变幻,简洁明了,“君明仪”?
“不是。是魔君的儿子,仇落。还有,他身边那个人,一直盯着我。”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还是有些不舒服。
“(*)!!”蛇仙君睡意全无并且努力地瞪大了它的小眼睛。
看着白纸山的表情御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虽然他已经习惯了……但……冷眉微蹙,纵使守礼知节如他也忍不住第三千六百九十八次吐槽:“您……能正常些吗?”
真是的,自从那件事之后好好一个仙变成这样。
叹息之间,蛇首边浮着的白纸开始疯狂滚动出现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让人头皮发麻。蛇仙君似乎不能再压抑自己内心的愤怒,恨不得隔着镜子冲过去。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御天的举动,御天将法术撤去,旋即道:“请进。”
静了几息,沉重的木门被人推开,率先而入的是一角白色。御天眼,果然见到那名带着半面银面具的男子进入。
铢衡见到旧友喜不自胜,但又不敢表现太过,只好想了一个荒唐的理由,先向御天恭敬行礼:“拜见仙君。”
不知为何,御天默默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铜镜,却悲伤的发现里面只有自己的虚影。
无奈,他只好冰凉地开口:“何事?”
“小奴是二殿下的病奴,闻仙族已久不曾亲眼见识,今日得见,为君所俘……”几百年的戏折子不是白看的,细着嗓子说话虽然难听但是不易暴露。一见御天他便禁不住想要逗弄,这家伙看起来一板一眼,其实面子薄的很,现在恐怕心里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闻言,御天果然目有讶色,轻咳一声:“请自重。”
铢衡掩口笑了笑,心里真真切切的欢愉了一瞬,他故作娇羞:“自打为奴以来,小奴受尽主人折磨,仙君,都言仙人点化世人,能不能……”话及此,他却突然说不下去了,作弄也可悲地堵回鼻腔喉管,鼻尖发酸,故意尖细的声音哽咽在喉。蓦地,银面下滑过一滴清泪。
能不能……也点化我呢。
“……”见状,御天以为他真是饱受欺凌才会心酸落泪,可这是魔族的事,他不好插手,只能讷道,“抱歉,本座有心无力。”
泪水只掉了一滴便被铢衡止住,不过面具后的蓝眸还是水汪汪的。御天瞧见这双美丽的眼睛时略有失神,是一直太远他没有注意到,近的时候这病奴又一直垂首,这一对眼,他猛的觉得这双眼很像记忆中谁的眼睛。
“……”
“仙君?”铢衡试探地出声。
可……他已经死了。陈年旧事又翻到眼前,悲怆一口反涌,御天长叹,明知不可能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敢问尊姓大名?”
铢衡笑了笑:“哪来的什么尊姓大名,”声音轻下来,几乎是喟叹,“奴叫……铢衡。”
御天睅目,冷面色变:“铢衡?!”
见他神色激动,铢衡不紧不慢地泼冷水:“是……朱色的朱,痕迹的痕。奴生来面相丑陋朱红胎记覆面,故父母取作朱痕。”
御天眼里好不容易复燃的火焰被浇熄得彻底。心上,空前绝望。
有什么比以为自己又得到了却又被告知只是春秋大梦还要更讽刺更绝望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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