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暝小小打着呵欠,眯着本就细长的双眼浅浅说到:“并非鬼族不修边幅,只是每到白月时我们的肌肤便会脆弱亦破,削减衣衫只是不想擦伤身子而已。”说着冥暝又拿仇落揶揄,“你虽有鬼族血统,但终究是一只魔类。魔族皮糙肉厚,自然不解鬼族的规矩。”
仇落安静片刻,面上浮出诡异的微笑。
趁白月出逃,也不知能否闯出冥界。再过几日便是他的生辰,师尊向他说的那句话他还记忆犹新。现在的他早归晚到都会错失良机,如果他没有猜错师尊的意思……
“王舅,魔界与冥界毗邻,分封边疆的几位王爷可不像本殿父尊那样和气好言。若魔界发生动荡易主,那冥界便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唇亡齿寒,不该因为一段恩怨葬送两界的和平。”
“易主。”冥暝挑眉,露齿一笑,“魔界里闹得厉害,却还未曾伤及王室。□□,也还未蔓延至边疆。这样的事,谁又说得清楚。”
仇落微微扬起下巴,虚与委蛇的笑脸垮下露出一片森寒:“五日之后,君明仪必反。”
“……”冥暝似乎被眼前年轻魔头不容置疑的高贵神情电了一下,仇落面上并没有失意彷徨,甚至闪烁着深邃的犀利,这一眼,狠辣练干令冥暝这只千年之鬼也不由心惊。
这时屏风后传来柳心招呼冥暝睡觉的声音,仇落盯紧冥暝,好像要用一双血眸将王舅的鬼魂也给吸收干净。
“呵。”冥暝垂帘一笑,绵密眼睫投下一层晦暗,“其实,我也不大赞同你留在冥界。只是父王他老人家护犊心切生怕你再受了委屈。若真如你所说,冥界恐怕难逃牵连,毕竟,仇恨是会蔓延的。”
“多谢王舅体谅。”仇落稽首以示礼仪。
冥暝轻叹一声,不得不舍命提点:“父王虽然心肠狭隘,但却极重情谊。你若真要求他动心,少不了皮肉之苦。要让他老人家心软,这真是登天难的事。”
仇落并不在意受苦,只是再揖:“多谢王舅提点。”
待到暗月,冥主懒睡六个时辰之后,殿外的鬼仆才战战兢兢对迷迷糊糊的冥主禀告:“禀冥主,小王孙已在冥主殿外跪了整整一个白月,说什么也不肯走!”
冥霆蹙眉,起床气加上肝火一同烧起,他自然晓得仇落举止何异。冥霆冷哼一声,艳唇冷掀:“便由着他跪,孤倒要看看他有几分硬骨能跪到天荒地老。”
冥主殿外仇落殿下跪的笔直毫无懈怠之意。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但他对于罚跪可谓是习以为常,跪上几个时辰也毫不费力,他会令部分血液逆流的法子,而且胸腔中有两颗强韧的心脏。
鬼仆来来去去给他瞧了好几次风,但冥主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跪上一夜说没有一丝不恙是不可能的,待到暗月高升,仇落琢磨着自己是该吐吐血昏厥不振,刚要做戏时,宣称要他跪到天荒地老的冥主没过半个时辰便亲身而出。
“外祖父……”仇落立刻掐着手心强行挤出泪花,失魂落魄地说道,“还请外祖父开恩,放外孙离开。”
冥霆扬眉冷笑,冶容刻薄:“孤,不过是出屋子透透气,你便跪着,跪到你那狐狸精父尊一命呜呼,孤便放你回去。”
仇落哑然一笑:“那外孙只好豁命一搏,杀出冥界。”
冥霆淡淡说道:“别以为孤瞧不出你的心思,苦肉计,孤看多了。”
仇落却道:“冥主瞧的是苦肉计,可仇落却是满腔真情,身为魔界王胄,便该以魔界的荣辱为自身荣辱。当日,仇落为父尊而唤那一声,今日,便为父尊而跪。仇落已无母,焉能无父?”
“你!”提到仇落的生母冥霆便气不打一处来,周身红纱飘绕阴风露泄:“好个满腔真情,好个魔界王胄!仇落,孤这冥界有什么不好,你们接二连三都要离孤而去?!非要到那浑浊不堪的外界惹得一身疮痍?留在冥界做孤的王孙,比你那魔界二殿下好上千万倍!”
仇落俯身再拜:“却是没有昔日故人。仇落与外祖父同样,也是惜情如命,否则也不会做出违背魔界将铢衡放回的糊涂事。即便被三界诟病,仇落却并不后悔,正是因此,仇落才是仇落。”
冥霆哑然,终归浩叹。
“你……真和你娘一样固执。”冥霆惨笑起来声音凄寒,“当年她被战吾奸。污,发现怀有身孕后非要追随战吾。孤无力阻止,只能遮遮掩掩将她送到魔界,这一去,却是再无相见之日。”
“外祖父,或许,事情并非如此。您怨恨父尊做魔失德,迫使母后不得不委屈下嫁。可听父尊言语,却并非如此……虽然仇落因为母后的缘故一出生便注定失宠,但经历一些之后仇落才明白,正因为父尊爱母后爱的深切,才会故意冷落仇落,怕睹人相思。”
“哼,他闯入孤的后宫,玷污婳儿的事,难道还是孤编造不成?”冥霆面容狰狞起来,语调冷至极点,“若不是他心虚,又怎会捏造你身世的谎言,诓满魔界你的生母乃是无名魔族?”
仇落苦笑,连连摇头。
“外祖父未曾到过魔界,不知魔界阶级种族划分严重。若让魔人们知晓母后乃是鬼族,必定冷眼相待多加为难,父尊这样做,初衷应该是为了保护母后罢。”
说这席话时,连仇落自己也有几分不信。
可他必须说的信誓旦旦,似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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