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人大惊之下,伸手拔刀出鞘,一刀劈来,刀势凶猛。明染微微斜身翩然躲过,他手中还带着钟栩,身法却不见半点滞涩,闪避之间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弓,绕着那人团团转了半圈,瞬间挡开他劈过来的一十八刀,且在刀影霍霍中寻个破绽乘隙而入,细细的牛筋弓弦直接抵到了那人颈中,内力激dàng处弦丝顿成利刃,他低声喝道:“休得妄动,否则让你血溅三尺。”
青衣人顿时僵住不敢动,天光云影之下,本该是朗朗乾坤,可是长街之上却骤然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之态。片刻后,明染微微偏头,询问道:“小舅,这是你仇人?”
钟栩骤然间从酒楼中被转移到街上,又被明染带着倏然而来倏然而去的,还在浑浑噩噩之中,闻言茫然摇头:“我一个唱戏的,哪来什么仇人?哎哟小染,你以后可不敢这样,我要吐了,呕!”
这街上本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待见有人打起来,有那胆小的早已经抱头鼠窜,胆大的也纷纷退避三尺。偏还有十几个身法矫捷之人不但不退走,反倒趁乱一步步试探着bī近。明染将手中弓弦又bī紧了些,双目冷冽如水,缓缓扫过身周bī近诸人:“那你认得这都是什么人吗?”
他用的是打量láng群的眼神,诸人只被他这么一看,似乎霜寒之气夹杂着血腥气蒸腾而起,凛凛然侵润过来,竟觉毛骨悚然。钟栩也终于回神,待看清了众人衣饰,忽然一声轻笑:“小染,你回云京后,是否还没去拜望你那位英明神武的平南侯大表哥?”
明染道:“的确不曾。”
钟栩哼笑道:“可惜平南侯的耳报神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连自家表弟也不放过,你还想躲得过去?”
却听得远远一个声音道:“是谁要躲着我?”长街尽头大踏步走来一个男子,着深青色缂丝长袍,赤蓝双色镶滚的护肩和腰封,肩宽腿长,相貌英武,神色凝重端严,正是明染二姨母家的长子平南侯左文徽。
钟栩脸色一变,甩手就想遁走。明染道:“我躲不过去,小舅你也一样。”单手铁箍一般扣紧了钟栩的手臂,将他扯回来,转头向左文徽道:“大表哥,原来是你。这是你手下吗?若是我便放了。”
左文徽点点头:“小染长进太快,出乎意料。是我疏忽了,没有jiāo代清楚。”明染收了短弓,那人立时捂着颈项踉跄推开。
左文徽眼光又转到钟栩身上,钟栩要走也走不得,只得面无人色地向着左文徽颔首示意,跟着明染叫道:“大表哥。”
左文徽拧眉:“嗯?”
钟栩方才惊觉自己称呼不对,忙又道:“大……大外甥,你这一向别来安好?”
左文徽闻言面沉如水:“小舅父,这话原该我先对你说吧?”
钟栩再一次惊觉,他竟然抢先给自己的外甥问起安来了,这舅舅的架子可是丢到了琉球国去。可如今无法补救,他也只得装聋作哑不出声。左文徽却不肯放过他,对着钟栩深施一礼:“小舅父,前一阵子我进宫去见太后,太后说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挂念得很。太后如今年事已高,身上也总是不太好,你能否抽空多去探望一下老人家?”
钟栩眼光游移,迟疑着不答话,左文徽接着道:“我两个月前也曾到舅父府上拜望,您外甥媳妇新添一小儿,满月之喜本想请舅父光临,结果却听府中管家言道舅父一直厮混在胭华书院,已经许久不曾回府,还把银子都拿去不知做了什么。府内入不敷出的,舅父您的七八个侍妾叫苦不迭,直说要什么没什么。舅父这是打算把她们都饿死不成?”
钟栩踅摸着缩到明染身后,方才一声冷哼:“你媳妇都给你生了娃,那自然得好好对待她。我这七八个什么也没生出来,有什么脸叫苦,不过是乔张做致而已,你不用搭理她们。”
左文徽眉头深深拧起了两道沟:“小舅父,你长年厮混在外不回去,从没听说过有女人能自己生出孩子的。”
钟栩不服气:“怎么没有,当然有。”
这下子明染也好奇无比:“谁?”
钟栩一脸的无所谓:“女娲。”
明染:“呵呵。”待看到左文徽瞬间铁青的脸,只得把余下的笑声又硬生生憋回去。
左文徽喉间咕噜一声,想是咽下了一口老血。那毕竟是自己舅父,他实在发作不得,于是把气撒到明染身上:“小染,你进城已经有几天了吧,为何不去找我?若不是今天有人在街上看到你,你是否还打算一直躲下去?难道不知道两个姨母一直记挂着你?我数次告诉她们你马上就回,却始终见不到人,白让她们牵肠挂肚的。你不许再乱跑,这就跟我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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