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语素来荤素不忌雅俗共赏的,手下人听得多也就罢了,可是明染与他数年未见,一时忘了云将军的风格,不留神被呛了一下,顿时轻咳不止。虞劲烽忍着笑,忙伸手替他捶背,一边有些不满地瞥了云鱼素一眼。
云鱼素却压根儿不正眼看他,双目炯炯大爪轻挥,接着高谈阔论一锤定音:“我这是有什么说什么,你的那个国主昏庸无道沉迷女色还刚愎自用,一门心思带着你们往死路上走。你们朱鸾国灭亡是天命难违的,是顺理成章的,是水到渠成的。小染你跟着他亏得很,简直是美玉蒙尘明珠暗投!我问你一句话,愿不愿过来跟着我?好处多多的,爵位,封地,美人,银子,保管你过得比在侍寝侯手下滋润千百倍。”
这目的虽是意料之中,明染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什么侍寝侯不侍寝侯的,那是我表兄。”
云鱼素拧眉拊手,颇为不解:“表兄?表兄便很亲近么?值得为他出生入死安邦定国?陷入皇家这个烂泥摊子里,便是亲兄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当然如果是亲兄长却有个好处,你可以直接弑兄替代他,倒是省很多麻烦。不过我们陛下可能不会太愉快,毕竟你比你表兄要难对付一点。”
他如此推心置腹,明染竟无言以对,只得“呵呵”一声。云鱼素对他敷衍的态度甚是不满,却只瞪他一眼,接着道:“ 你就少给我呵呵,老实说行不行吧?”
明染道:“有劳云将军训诫教导,这我都清楚,只是故土难舍,我们还是战场上见真章最好。云将军若是能靠着实力把我撵了一边儿去,过人马,搭浮桥,捉国主,赢得光明磊落痛快淋漓,也更符合您的一贯威名。”
云鱼素啧啧啧冷笑几声:“我本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梦想着做一夫当关力挽狂澜的英雄。结果你却号称自己很明白,只是明知是火坑,却挓挲着脑袋硬往下跳。如此说来我倒是挺佩服你。”
明染叹息道:“那我能如何,难道真的就撒手不管,任由朱鸾国大厦倾覆,百姓遭受战火荼毒?作为云京子民,我总得有个jiāo代出来。真是对不起云将军,不能乖乖地让路给您。等此间事了,如果你我两人尚皆安好,我抽空去西北陪你痛痛快快打两次láng。”
提起合伙打láng,云鱼素忽然逸兴豪飞慷慨激扬起来:“láng自然是要打的,其实这地方到处是水,我也不太喜欢。如你现下就肯跟我离开,索性这烂摊子我也不管了,我们这就启程一块去西北。”他想一出是一出,歪头略一思忖,认真无比地道:“我还要带你gān些别的去。来这两淮地带几个月,不管谁送来的都是娇滴滴哭啼啼的女人,简直碰不得摸不得,哪里有西北的野娘们儿够劲儿!”
明染:“呵呵呵呵……”笑声却被“啪”一声巨响震得戛然而止,原来虞劲烽听得太糟心,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且抓了明染手腕扯起来,攥得铁箍一般紧:“走,不和他说了!”
他将明染拖出船舱下了船只,一边躁不咧咧埋怨道:“他胡说也就罢了,你跟着笑什么?很有意思?”
云鱼素不急不躁闲庭信步般跟出来,站在岸边反握了马鞭,冷冷道:“明染,我这阵子听说你要回来,连去你那边骚扰也少了很多,为的就是顾念当年情分。我的好心可不多见,用一回少一回,你莫要不珍惜。你真的打算这样走掉?当我是死人?”
明染回身,冷然而对:“莫非云将军打算qiáng行扣留?”
云鱼素嗤笑一声,目光渐转森然,用马鞭指着他道:“你自己送上门来,我扣留又怎么样?”
明染迅速估量一下形势,自己这一小撮人马压根儿就不是云鱼素及手下的对手。他不动声色凑得离虞劲烽近一些,以唇语询问:“你不是说早有安排,人呢?”
虞劲烽扇动着耳朵细听四面动静,低声回应:“约莫……还没到。”
明染道:“蠢货,那就不能拖延一会儿再发脾气。”
虞劲烽:“我也想忍着,可实在听不得他对你胡言乱语。没什么了不起,杀出去便是。”
明染在心中无声叹息,终于道:“我开路,你跟着。”
云鱼素见两人竟然抽空窃窃私语,想必在商量逃走之事,他正待出声斥责,却见明染身形倏动,竟是说跑就跑毫不耽搁,捷如鹰鹘般冲向南侧,瞬间抢了一把长刀过来且将兵士撂倒三五个,引起一阵骚乱。虞劲烽亦步亦趋如影随形跟上去,雍江侯府的几个侍卫很自觉地担负起断后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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