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一面之缘,两人都不再客气。
伊墨道:“我此番来找人。”
阎王道:“我知道。”又道:“他已经去了奈何桥。”说着转向判官,问:“那季玖何时投胎?”
判官翻出名册,道:“还需等等,前面还有些人,暂且轮不到他。”
伊墨又问:“还是人胎吗?”
阎王表情却古怪了一下,迟疑着道:“他杀孽太重,本不该为人……但是……”略顿,阎王请伊墨坐下,这才细细说与他听——
且说那日季玖丧命与暗箭之下,魂魄却没有立刻归于地府,判官查生死册,未见他来报道,才派了黑白无常去索魂。黑白无常寻到他的魂魄时,并未发现异样,只是带回来时,才发现季玖神色痴呆,无喜无怒。原来不知在哪里,少了一魂一魄。
为此黑白无常还专去搜寻了一番,也不曾找到,只好任他魂魄不全。所以,本该轮为畜生道的季玖,也就免了责罚,还是重新为人。
阎王道:“他既是为人,也是个智障。你还要寻他吗?”
伊墨沉吟不语,许久方道:“自然寻他。”
阎王见多了这样的事,对他的回答也不足为怪,伸手取了判官的生死册来,又翻了翻文案,道:“你回去吧,五十三年后,去霖山脚下,寻一户柳姓人家就找到了。”
伊墨本还想问什么,却也没问,起身道:“多谢。”说完欲走。
阎王站着,想了一会才道:“当年你虽除我,却也帮我离了苦海。你要寻的那人,本该一生苦楚,二十岁夭亡。我回你恩情,许他七十年阳寿,也让你了却心愿。只是……莫要太痴迷了。”
伊墨顿住,回过身来,仍是那句:“多谢。”
这才离了地府,重归人间。
刚回到人间,就见到沈珏,化了láng形,正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似乎是三番两次与地府守卫争斗,也没冲进去,输的有些难看。
伊墨伸手在黑láng的脑门上弹了一下,道:“这点雕虫小技,还要闯地府,你以为那是皇城?”
黑láng被弹了一下也不恢复人形,趴在地上,伸出爪子捂着额头,口中“呜呜”叫着,像是在撒娇。
伊墨道:“你回去吧。”
又要赶人,黑láng围着他脚边转,张嘴咬着他的袖袍拉扯,似乎是不满。
“皇帝不会放过你的。”伊墨淡淡道:“他虽不会求你,却也未必不想让你留下。你就这么走了,只怕是天下妖物,都要被他集合了道法两派,斩尽杀绝了。”
黑láng闻声松了口,低着头踌躇。却让伊墨踢了一脚,踹在他的尾巴上,道:“还不去?!”
被踹了一下不痛也不痒的黑láng表示不妥协。
伊墨一扬眉,戏谑着说了一句:“谁让你,偏偏去招惹帝王。”
黑láng这才惭愧的“呜”了一声,夹着尾巴跑掉了。
伊墨并没有说错,季玖一走,朝中无大将,皇帝有心扶植起这眼高于顶的láng妖,让他为自己卖命。只是这种念头,不会透露给任何人,所以沈珏离开后,皇帝虽貌似对沈珏的离去不以为意,事实上只是看上去很好。他是一国之君,人间之主,岂有让一个妖物欺压这么久,最后却跑掉的道理。敢跑?我便让你同类死绝,不信你不来求我!
沈珏的及时回归,也算免去了一场妖界浩劫。
皇帝吊起眼皮,见他出现,不冷不热的一句:“来了?”
沈珏“嗯”了一声,凑过去看了看他手中奏章,实在没有兴趣,便去了龙榻上,不解衣袍的睡了。来去一句解释都没有,还如此嚣张狂妄。皇帝盯着奏章,手中朱笔“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将断掉的笔藏进袖子里,皇帝道:“沈珏,你爹死了,你替他职务,如何?”
沈珏从榻上坐起,沉默片刻道:“好。”
“当真?”本以为不受拘束的妖回答的这么gān脆,皇帝倒有些犹疑不定了。他一贯就是这样的秉性,嬗变且多疑,此刻反倒不知道,该不该将军权jiāo给他。
沈珏似看透他所想,gān脆道:“父亲找我爹去了,也不知要找多久,我既跟你好了,便陪着你。等你死了,我就走。”
皇帝被他冒犯的不轻,转念一想,又觉得新鲜。谁也不敢这样同他说话,甚至少年时的季玖,都不敢这样说。况且,什么叫“我跟你好了”?皇帝不无讽刺的想到,肌肤之亲就叫好,那自己可是不知好了多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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