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上的灼痛慢慢褪下,温暖的酒杯被塞到君湛然手中,君湛然看着杯中酒液,“说的不错,仇恨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忘记。”
杯中琥珀之色,印照出一双藏着仇恨的眼眸,看来无比幽暗。
语声淡淡,随风散去,但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意味又与他人不同,南宫苍敖见他不喝,酒已冷去,转手又把酒盏拿了过来,一口饮尽。
君湛然看着他喝酒,忽然说道:“你只提我的仇,却从不谈你的恨。”
“我的恨?”南宫苍敖放下酒盏,身侧望来的眼神里有疑惑,也有担忧。
“南宫晋被煌德所害,南宫一家惨遭灭门之祸,上百口人一夕之间横死家中,这些仇恨我知道你都记在心里,他日定会让煌德后悔自己所为,但在那一天还未到来之前,你是怎么做到如此洒脱?你难道一点都不怨?”
微挑的眼眸里隐约闪烁,“还是顾及于我,不想在我面前提?因为煌德毕竟与我有切不断的血缘关系,算来还是我的兄长。”
说到后来,语声转冷,君湛然忽然提起放在滚水中烫着的酒壶。
滚烫的梨花酿自喉间咽下,到了腹中仿佛燃起火来,他吐出一口酒气,“苍敖,我不希望你因为顾及这些而对我有所隐瞒,就算你有所迁怒也没有关系,但你从不主动在我面前提起你的恨,你甚至从不表露,你总是那么洒脱,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
品尝的酒液从嘴角流下,还未擦拭,就被一只手抹去。
“谁说我不怨?”南宫苍敖舔去指上的酒,唇边的弧度锋利而残忍,他冷冷一笑,“所有仇恨我都记得,这笔账还需要点利息,但只对煌德一人,他也是你的仇人,我怎会迁怒于你。”
“至于我为什么不在你面前表露……”他的语气放缓,“看你因为仇恨而迫使自己受了这么多苦,忍了那么多常人不可忍之事,我要是再被仇恨蒙了眼,失去理智,一心只想报仇,到了那时,你该怎么办?”
君湛然心里一震,转过头,视线相对,南宫苍敖的笑意已不带一丝冷意,“绝人情,抑私欲,自废双腿,你已被折磨至此,我要是再不洒脱,不理智,谁在你失控之时拉住你,在你被恨意蒙蔽双眼之时让你冷静?谁来阻止你不让你再继续折磨自己下去,因为恨意而造成心魔?”
君湛然已无话可说,看着南宫苍敖的双唇开阖,耳边的语声悠悠说道:“当两个人的心里都有恨的时候,总要有个人清醒一些,你说是不是?”
因为怕他被仇恨蒙蔽心智,怕他执念过深不够理智,怕他在复仇之路上逐渐迷失方向,他便时刻提醒自己,在他面前绝不言恨。
这么做,并不是南宫苍敖有心隐瞒,也不是他不恨,不怨。
这么做,为的只是防止有一天,君湛然失去理智,为的不过是在那时候拉住他,不让他踏入深渊,不让他成为一个恨尽天下的魔头,害人害己。
明白南宫苍敖话中之意,更清楚他为了谁而这么做,君湛然本想开口,话到嘴边,才发现他竟不知自己想说的是什么,任何言语都失去了意义。
看他目色变换,双唇紧闭,南宫苍敖有意轻笑,“被我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喉间颤动几下,君湛然终于开了口,变得沙哑的嗓音里微微带着笑,“真是名捕本色,身负家仇还不忘苍生百姓的安危,怎么,怕我变成满心仇恨的杀人魔,杀尽天下?”
“谁管苍生和天下,我担心的是你。”南宫苍敖轻嗤,假作不悦,皱起眉头,“湛然是真的不知,还是假作不知?”
“你说呢?”一把将他拉近,君湛然的眼底闪着光亮,双唇相贴,像火星点燃了口腔里残留的酒液。
口中的浓烈滋味,不知是唇舌jiāo缠而来,还是因为梨花酿,寒冬之中,心头的热度渐渐攀升,君湛然的吻从南宫苍敖的唇上移到脖颈,收紧在他后背的手臂越来越紧,“苍敖……苍敖……”
他唤着他的名字,仿佛心底的撼动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能这般轻唤。
南宫苍敖牢牢回抱着他,忽然低声问道:“知不知道还有多久到安嘉王的行宫?”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回答他的是君湛然的又一个吻。
烈火正要燎原,马车陡然一阵剧烈颠簸,前方传来厉喝,“是谁?!”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陷阱
官道上,车轮陷入深坑,肖虎下了马车,厉声质问,前方十数条人影在黑夜中犹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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