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翟看看他,又看看阙舒,从榻上下来,冲塔布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出门外,顺手关上了门。
“赫骨。”阙舒恶狠狠地将这两个从唇齿到心底都萦绕数年的字喊了出来。
这么多年来,他为他神魂颠倒,为他日夜思念,而那个被思念的人却在异国怡然自得地与别人亲热。羞rǔ、愤怒、厌恶和绝望一起撕扯着他的身躯,想要将他四分五裂。理智的弦铮铮作响,做出最后的警告。
若说收到托赤书信知道他下落那一刻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候,那么,看到他与别人在夜间说着绵绵情话便是他一生中最láng狈最愤怒的时刻。
他为他放下所有,而对方却放下了他!
杀意萦绕于怀。
这一刻,他恨不得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赫骨已经死在了西羌,死在了他的帐中,死在了传言中。若是这样,他后半生会活在思念和悔恨之中,好过活在对他的憎恨之中。
“我叫何容锦。”何容锦睁开眼睛,好似看着天花板,又好似什么都没看。
阙舒道:“为突厥小可汗而重生的何容锦?”嫉妒啃噬着他的心,像一条毒蛇,让他身中剧毒,不可自拔。
何容锦慢慢地低下头,转动轮椅。
阙舒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了椅背。
何容锦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放手。”
“你不是我。”阙舒的手指猛然缩紧,几乎要将椅背上的木条扯下来,“我不会放手。”
何容锦双掌在轮椅的扶手上一拍,飞身抓住立于墙角的伞,然后一个空翻跃出窗外。
“将军!”
祁翟和塔布跑出来。
塔布紧张地挡在何容锦身前。
何容锦靠着墙,单腿立着,眼睛冷漠地扫过两个人,看向那片茫茫水幕。
阙舒推着轮椅出来,“你回去的时候不见了轮椅,怎么向确珠jiāo代?”
何容锦没说话。
阙舒道:“坐吧。”他的怒火似乎已经沉淀下来,他的理智似乎已经回到原地。
何容锦看了他一眼,翻身坐回轮椅上。
阙舒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慢慢地低下头,“来西羌之前,尼克斯力意图行刺本王。”
何容锦没有任何反应。
“你不问结果?”
“既然你站在这里,就说明你没死。”何容锦淡然道。
阙舒道:“你为何不问他死了没有?”
何容锦道:“他若不想死,便不会死。”
阙舒道:“你这么笃定?”
何容锦推动轮子。
这次阙舒没有阻拦,慡快地松开双手。他看着那个支起伞,与轮椅一起慢慢没入雨幕中的身影,缓缓道:“以前中原有皇帝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很快,就会有一个西羌王为博将军回头,兵戎见突厥。”
车轮没有停,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之中。
祁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阙舒道:“王适才所言,应该是戏言吧?”
阙舒看了他一眼,低头抚摸戴在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祁翟脸色难看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阙舒才叹气道:“本王也不知道。”
祁翟道:“请王顾念西羌百姓与士兵的性命,不要轻启战端!”
阙舒道:“这世上,只有这个人能轻易破本王固若金汤的盾,也只有这个人能轻易让本王变成无坚不摧的矛!”
祁翟闻言眉头越发紧锁,眼中俱是忧虑。
何容锦回到住处,这才发现自己拿回来的伞竟然不是之前确珠给的那把,而是阙舒手中那把。他将伞放在角落,推车回到chuáng边,慢慢地躺上去,闭上眼睛默默地盘算着日后的计划。
若非他自断一腿,此时应该已经逃出升天了。可惜,这次他作茧自缚了个彻底!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何容锦皱了皱眉,翻身朝里装睡。
“大白天的你睡什么?”额图鲁推他房间的门比推自己的门更娴熟,“小可汗回府了,正要找你。”
何容锦坐起身,“何事?”
额图鲁道:“我怎么知道。你拖拉什么,还不快走?”
何容锦慢慢吞吞地坐上轮椅,又慢慢吞吞地推着轮椅到屋角边拿起伞,正要继续慢慢吞吞,旁边的额图鲁已经看不下去了,推着他的轮椅就往书房里跑。
何容锦及时打开伞遮住自己大部分的身体。
到大厅时,额图鲁已经成了落汤jī,何容锦却只湿了裤脚和鞋子。
确珠正坐在书房中奋笔疾书,听到声音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停下笔,将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的纸揉成一团,丢进篓子里。
52书库推荐浏览: 酥油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