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却只是无声地笑了起来,施无端瞪了他半晌,终于狠狠地一皱眉,放开了他,说道:“我想办法将这些东西从你身上除去。”
然而他话音没落,那地上轻轻起伏的影子却仿佛忽然受了刺激一样,竟像个怪物一样,从地上昂起头来,铺天盖地地遮住整个雅间,连灯光都一并给吞没了,一股脑地要像施无端扑过去。
白离站起来,身上竟腾起一团黑雾,将施无端包在其中,他终于不再遮遮掩掩,雅间中桌椅窗棂无不战栗起来一般地抖动起来,窗外一声鸦啼尖锐地划破寒冷的夜空,冲天而起,仿佛要避开这慑人的煞气,那是一种……叫人从骨子里生出寒意的煞气,能够遮天蔽日一样。
白离轻声说道:“谁敢碰他一根汗毛,我便叫他形神俱灭,你们大可以试试。”
那黑乎乎藏在影中的群魔终于为他所慑,慢慢地退了回去,缩入了他的影子里,安分了下来。
一室静谧,施无端看着他,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施无端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个长不大的少年似的,总是把眼睛弯的细细的,露出虎牙和酒窝,了无心计的模样,可他此时不笑了,那张脸却是已经有了男人的模样了,当他面带审视的时候,眼睛里几乎露不出一点光来,像是深深的井。
片刻后,施无端叹了口气,率先走出了雅间,低声道:“天色晚了,我们回去了。”
白离却没有动,他站在原地,忽然对着施无端的背影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明白我的心。”
施无端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认为他魔障得不轻——我想要这乱了的星辰轨道归于原位,想叫这个顶着一副行尸走肉一般的大乾江山分崩离析,这你也给得了么?
小离子才不会这么胡作非为,然而最后,施无端理还是仿佛找借口一样地想道,一定是他影子里的那堆魑魅魍魉搞得鬼,得想个什么法子把它们弄掉才行。
第二十九章 共枕 …
那日过后,施无端便没时间再带着他那张“古吉小吃图解”的纸片带着白离四处乱逛了,他开始忙活了起来。
古吉城的军备外松内严,顾怀阳的野心仿佛地鼠钻出地面,轻轻把土壳顶开一点,试探性地四处望似的,小心翼翼地露出一点端倪来。
原来古吉王从城主那抢来的地还没来得及重新丈量一遍,便又换了主人,改姓了顾,光是如此还不算,顾怀阳还将城中大地主与大商户请到了一起,大家“其乐融融”地坐在披坚执锐的军长中一同喝酒吃饭。
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处置了几个“反贼”,当中包括那位一刀结果了他原来主子的王二狗——顾怀阳认为,中庸才是大道,万事都应当有度,虽说无毒不丈夫,为人要能屈能伸,适当该无耻一些,然而无耻到王二狗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就实在是有点过头了。
王二狗便一边叽喳乱叫着“我是功臣”,一边被当着众人的面断成了两截。
这些个富贵之人成天出入金银锦缎温柔乡里,不管认字不认字,都把“君子远庖厨”挂在嘴边,连杀猪杀jī都未曾见过,哪受得起这个阵仗,当场抽过去两个,吐了三个,还有一个手脚冰凉,目光呆滞不停地打摆子,不知是犯了什么病。
席间,施无端亲自站起来敬酒,一边敬酒一边安抚道:“诸位不用害怕,我大哥奉王爷之命,前来讨逆,如今逆贼已死,往后大家都能安居乐业了——咦,这位是蒋员外吧?你这手怎么抖成这样?来人快给蒋员外重新满上。”
刚刚把刀刃上的血抹gān净的彪形大汉过来,一声不吭地端起酒杯,混合着一股子血腥气,给风中凌乱的小树苗一般的蒋员外将酒满上了。
蒋员外奇迹般地不抖了——他开始翻白眼了。
顾怀阳便苦大仇深地叹息道:“我等来迟,叫诸位受惊啦,罪该万死,顾某先自罚一杯。”
施无端陪了一杯,随后跟着继续道:“大家不要一脸凝重,这是好事,往后我们兄弟要在古吉常住久居,还需要多仰仗诸位照顾呢,军民自来不分家,古吉城中有我大哥坐镇,保证往后再也出不了逆贼了。”
他话音未落,陆云舟便狠狠一拍桌子,将手中冷森森的佩剑拍在了桌子上,只把这些老爷员外们的心肝也拍得震了三震,陆云舟冰冰凉凉地说道:“有再敢作乱者,必诛之!”
人为刀俎自己为鱼肉的一桌子老爷们噤若寒蝉,施无端却笑了起来,轻轻地说道:“有三哥这把剑在,想来也没有哪个反贼这样不识相,胆敢犯上作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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