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玄麟说:“那怪物已然进京了。”
05
姜世翀被魇在了梦境里。
梦里是黑夜,他一个人在一片荒地里奔跑,天上的冷月发出寒光,照得他浑身冰凉。跑了不知有多久,眼前突然铺陈开了好大一片猩红色,那是……等到姜世翀想起那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又再次看到了那片妖异的猩红色花朵。
颜色是如同粘稠血液般的暗红色,形状则像是一张张诡异的人脸。这些花朵仿佛从出生开始就枯萎了,花瓣焦了一般地gān、脆,没有叶子,只有一根细jīng长长地挑着花盘,花盘太重,因此坠了下来,好似一个个吊着的头颅。
怎么会来到这里?这不是陈芳被抓捕时候的那片乱葬岗吗?姜世翀环目四顾,随后却发现了不对。不,或许这并不是同一片地方,因为这里的花更多、更广,开得也更艳!姜世翀回望来路,浓重的黑暗隔绝了他的视线,明明刚刚还走过的小路,如今已经消失了。
这是……梦吗?
姜世翀开始冷静下来,这一定是梦。是的,陈芳已经在争斗中被他亲手杀死,尸骨被大火焚尽,为谨慎起见,就连她的骨灰都被分成不同部分洒落到了各处的山河湖海之中,而他也已经养好了伤,回到了京城的家中,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
一阵若有似无的细细笑声突然响起在黑夜里,姜世翀猛然抬起头来:“谁!”锋利的宝刀锵然出鞘,映着惨白的月光,发出刺目的光芒。
那笑声反而更响了,如同在挑衅一般:“来呀,来呀。”
姜世翀握紧刀鞘,思虑了片刻,还是谨慎地踏进了那片花丛之中。一瞬间,像是有一阵狂风刮过,那些诡异的花朵突然全部转了个朝向,就像是一群人同时发现了什么,一起把脸转了过去。
姜世翀的脚顿住了,头皮发麻,胸腔中的心脏……奇怪,为什么他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姜世翀伸手摸向自己左侧的胸腔,这一摸却是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他左侧的那道伤口又裂开了,豁出了一个好大的口子。
笑声得意地传了开来,忽左忽右,忽远忽近。姜世翀急出了一头冷汗,他一咬牙,猛然伸手进了自己胸口那道伤痕之中,然而,里头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他的心没有了……
※
姜世翀换了官服走出门去。时间还早,街道上行人寥寥,隔壁邻居家的女人看到他打招呼:“姜大人……”一个早字愣生生地憋回了喉咙里,心想着,姜大人的脸色怎么那么吓人?
姜世翀走到附近的早点摊要了碗面,正要吃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个有点儿眼熟的人,随后才想起来,那就是昨日里说要去见李淳风李大人的青年。青年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笑,然后很自来熟地把碗端了过来。
“早啊,姜大人。”
昨日里还曾问他姓氏,今日里却已经驾轻就熟地叫上了姜大人,虽然多半是因为他身上官服的缘故,大概多少也和李淳风大人有点儿关系,就是不知道这人找李大人到底有什么事。心里这么想,但姜世翀不是八卦的人,只是点了点头:“早。”
那人却自我介绍道:“我姓佘,叫玄麟,天玄地huáng的玄,凤毛麟角的麟。”
姜世翀吃了一口面,只觉得往日吃惯了的面今日尝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像是……味同嚼蜡。他点点头:“佘兄。”随后往面里多加了点醋,再尝一尝,味道似乎好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佘玄麟像是十分话痨,道:“姜兄怎的看起来面色不好,莫非是……昨晚没睡好?”
姜世翀愣了一愣,这才抬头看向佘玄麟,只见那面容温雅的青年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双眼眸却深不可测。姜世翀心头“咯噔”一声,警惕心大起,再不答话,匆匆扒了几口饭,道了声“失礼”便先行离开了。
远远地,风送来了佘玄麟的声音:“如果再做噩梦,不妨来延寿里石狮子边的宅子找我。”
姜世翀脚下一顿,随即快步往大理寺走去。
06
犬上御田锹在行馆的后院里找到了安倍信义,他本是大和国内数一数二的yīn阳师,然而自从前天市集上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便显得畏畏缩缩起来。犬上不是个笨蛋,仔细一思索,便觉得安倍的变化很有可能与那日撞入他们队伍的青年人有关。他决定找安倍好好谈一谈。
“安倍君!”犬上远远地喊道。安倍就像是被那日的青年人吓破了胆,这几日只要大一点的动静都会让他吓上半天,然而他又常常不由自主地出神,犬上只得提早知会他,免得他被自己吓得直接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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