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理智回魂的薛寅来描述一下,那约莫是,笑如繁花——可怜小薛王爷没读过多少书,找不出什么更好的更高雅的词。姓柳的一双眼睛向来漂亮,适才眸中光华动人,险些把小薛王爷看怔住,现在琢磨起来,怎么琢磨就怎么觉得……姓柳的这一笑,怎么这么……妖呢?
脑中闪过的这个词再度让薛军师打了个寒颤,僵立良久,终于起步,回屋,找了把椅子整个人就躺了下去,再也不愿起来。
薛军师闭着眼睛,神情仍然是懒洋洋的,心底却不太平静。
他还真得离柳从之远一点,甭管柳从之心里是怎么想的,柳从之现在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天可怜见,他薛寅虽然未婚,但也无龙阳之癖啊。
小薛王爷一念至此,眼前不知怎的,就闪过柳从之临走之前那个看得他失了神的笑容,登时眉头皱起,拿手在眼前晃了晃,似乎这样就能把柳从之那张脸给扫出去。
虽然,姓柳的那张脸还……真好看。
晴天霹雳归晴天霹雳,甭管薛柳两人心里揣着什么念头,正事还是要做的。
崔浩然手中军队已在平城完成了最后的整合集结,占了平城后,情报军机也处理得差不多,兵贵神速,何况崔军粮草本就不足,再拖下去肯定不成,这是万事俱备,就差出征了。
当夜。
薛寅身着软甲,腰间佩刀,肃然看着面前声势浩大的大军,微觉恍惚。
崔军乃jīng锐之师,军纪严明,列队时无半点慌乱,一眼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周围气氛确实沉凝甚至冷肃的,无人随意张望,无人敢随便开口,士兵人人站得笔直,如同一杆一杆被鲜血开了刃的标枪。
他们才是真正的国之屏障,守土卫国之兵!
如无意外,这支军队今夜就会出发,兵分三路,扑向辽城,势要给月国人一个教训!薛寅将率领这三路军队中的一队,至此,他竟真的暂时摆脱掉了亡国之君这一污名,真真正正成为了一名将领,柳从之手下的一名将领!开城跪降柳从之时,láng狈逃窜出宣京时,谁能想到这一遭?昔年在北边随老宁王剿灭月国匪徒时,又如何能想得到他有朝一日竟然真能出北化,堂堂正正地率军与月国人一战?
薛寅深吸一口气,今夜月华极亮,夜风颇寒,他闭着眼,被风chuī得面颊生疼,jīng神却是亢奋的,神智清明得不能再清明。他做了武将打扮,面上困倦神色去尽,腰背竟也是挺得笔直,站在原地,丝毫不显瘦弱,单薄的身板却硬生生将这一身甲胄撑了起来,周身气势凝沉。
这一刻,没人会怀疑他是一名武将,将门虎子,他上过战场,也历过杀伐,是一把已经开刃的刀!
薛寅平静地睁开眼,等待着最后的,出征的号角。在这满场肃杀的当口,却有一名传令官找到了他,令他去见崔将军。
薛寅怔了一怔,他本当一切事宜都安排好,就差出发,这是临时出了什么变故?
传令官见了他,也是怔了怔,他来找薛寅时,远远看着那个背影,几乎都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成日闭眼睡大觉,看着烂泥扶不上墙的薛军师。这下薛寅转过头来,传令官的表情就更加jīng彩了,只见薛军师白净的一张脸上愣是像开了染坊,五颜六色,看着煞是好看。传令官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军师是被谁伤的?”
薛军师反应过来,摸了摸面皮,只道:“没什么。”
说话间扯动了嘴角伤口,薛军师呲了呲牙,心里暗暗骂一句那些下手毒辣的兵油子,虽然他已经一个一个收拾回去了,不过脸弄成这样,实在不太好看。
薛军师当然不是无缘无故被打的——他长得像是甘愿挨打的人么?
今日早晨柳从之予了薛寅令牌,午时崔浩然与他长谈一番,定了出征之计。薛寅得知自己即将要带兵出征,也是一愣,柳从之这枚令牌给的太过仓促,他突然上位,恐怕不能服人。换言之,薛寅若想真正将这支军队收归旗下,他必须拿出点手段,否则,就算这支军队给了他,他不能服人,也是带不了兵的。
崔浩然让他仓促带兵上战场,也未必没有让薛寅知难而退的意思。这支分出来的军队人数不多,但人大多都是从崔军里提的,乃是崔浩然部下,薛寅横插一杠子,崔将军嘴上不说,心里恐怕也是恼的。
薛寅只有半日的时间,如果半天内他驯不服这一支兵,那他恐怕就没有随军出征的必要。
此事颇为麻烦,一开始,没人服薛寅这个看着软绵绵,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就差哄堂大笑了。薛军师也沉得住气,等人笑得差不多了,场面基本安静下来,才慢吞吞地伸个懒腰,而后将柳从之给他的那一块行军令牌“啪”地一下摆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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