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
柳从之道:“这封信来的路上至少得花两天时间。”
而两天时间,足够做很多事,即使柳从之再将手上写好的密令送到下属官员、将领手上,一来一回,哪怕他算无遗策,有许多事也是无法挽回的。
如果他现在身在边关,事情会好办得多,但他早已不是驻边的将军,而是坐镇江山的帝王,故而不能轻举妄动。他所着眼的也远非一城之胜负,而是全局。
现在的关键是,打起来没有?
柳从之放在边关的将领都不是废物,就算偶有疏失,但如果真有冲突,也不会让月国人讨到好处,只是如果真正打起来,是战是和,恐怕就难说了。
所谓大局,看似错综复杂难以撼动,然而千里之堤尚溃于蚁xué,真正能撼动大局的,或许反而是小事。
柳从之若有所思,语气笃定:“厉明不想战。”
厉明不想战,柳从之也不想战,那么这场仗打得起来么?
他行云流水一般写着密令,这时忽然笔一停,拧眉道:“那一带月国的守将还是尚皓?”
“是。”薛寅下意识一点头,而后又摇头,他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不……不是尚皓,尚皓月前旧伤复发,并不怎么现身人前,平时还好,这种关头,主事的不会是他。”薛寅眼神晦暗,飞快在心中梳理月国驻边将领,这一次,他的神色几乎带了一分yīn沉:“……是达慕!达慕不久前离开王都……尚皓养伤,能替代他的,只有达慕……”
达慕是个彻头彻尾的主战派,年少气盛,桀骜不驯。
如果是达慕,那么此时边境必然已经开战!
薛寅沉默,面上倦意忽然一扫而空。他掌管柳絮,对月国动向极其清楚,这等事本不该到现在才推断出来,这是他的过错。他沉默一会儿,忽然抱拳:“请陛下允我即刻赶往边关!”
无论这乱象因何而起,他手中的情报网至关重要。柳从之要坐镇宣京,无法离开,那么他去!
柳从之神色不动,看他一眼,淡淡道:“坐下。”
薛寅一怔,似乎欲言又止,但迟疑片刻,仍是坐下了。
“你不必去。”柳陛下神色动也不动,顿了一顿复又起笔,一笔字写得行云流水,漂亮不已,一面写,一面道:“你去于时局无改,这一战若真的避不过……”他淡淡道,“那便打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惜不能再多一些时间。”
若能再给他几年,让他把手里的刀打磨得更锋利,届时谁还怕这群月国蛮子?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奈何星火也能燎原,如果真要打,就得把人打怕,打服。
至于达慕……柳从之在密信上圈了一下这个名字,厉明登基以来,着实培养了不少军中新人,达慕是其中翘楚,渴血善战,是个麻烦……他沉吟片刻,忽然笑笑,年轻气盛,是把好刀,不过刀锋太薄也太利,注定不长久。
海日面色苍白,低声道:“多谢陛下告知此事,请陛下……允海日回江城。”
柳从之将写好的密信封好,抬头看她一眼,轻叹一口气,道:“你之前说,越之人在安梧?”
海日点一点头,忽然眼前一亮。
柳从之将手中密信jiāo给她,“你之来去,朕做不了主,不过朕会派人保你一路平安。”他道,“既然越之人在安梧,就请你把这封密信转jiāo给他吧。有他与他身边那位神医在,边关情形会好上不少。”
海日默默接过信,点一点头,“陛下保重。”
她低声道。
柳从之笑笑,而后片刻不停,提笔又写另一封信。
他做事向来有条有据,分毫不乱,这一封密报在大半夜风雨飘摇时来,然而风雨再疾,终不能乱他分毫。柳从之行云流水一般写完了第二封信,也给海日:“这一封信,给纱兰。上面有她一直以来很感兴趣的东西。”
海日一言不发接过,起身前去收拾行装。
柳陛下似乎永远算无遗策。
几封密令写完,又开始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身边暗卫来了又去,柳从之坐镇其中,气定神闲。他运筹帷幄时的神情与他下棋时颇像,不疾不徐,布局千里。
他是天生的决策者。
这一夜似乎漫长得很,又似乎过得飞快,柳从之半夜而来,然而长夜未尽时,又不得不离开了。
宁王府固然是个安全的所在,但家国大事,他却必须与其它朝臣商榷面谈,边关战况未明,然而未雨尚且绸缪,无论是否开战,繁杂事物都是一箩筐,柳从之需要一一过目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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