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陛下想好了要怎么处理宣京这一团乱麻么?”薛寅坐在chuáng上,昏昏欲睡,折腾了这大半夜,他jīng神再好这时也扛不住了,何况他jīng神不好。
柳从之面色也疲惫,但神情是一贯的滴水不漏,笑道,“你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么?”
是谁叛乱,用这么大手笔想要柳从之的命?
薛寅继续bī着眼睛靠着墙,“本来我不清楚,后来差不多明白了,只能是那个人。”
柳从之微笑:“你消息灵通。”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这件事幕后的最终策划者。
冯印。
柳从之心腹四将之一,义军首领出身,后投靠柳从之,为人桀骜不驯,刻薄自傲,是个通身反骨的主儿。这点从他昔年起义反薛,就可见一斑,奈何那次叛乱被柳从之平定,最终冯印归顺柳从之,处处以柳从之马首是瞻,从义军首领一路走到传奇将领,如今眼看着江山平定,却反咬一口,想要自己翻身做主。
如今四将里有二将在外,只剩下傅如海与冯印两人,傅如海性子yīn沉,并不得人心。冯印却是带着兵力投柳从之的,手中兵权在握,更掌宣京防务,所以策划叛乱的人只能是他,也只有他有如此实力,只是有没有其余人推波助澜,便不好说了。
薛寅问道:“被心腹背叛,陛下感想如何?”
柳从之低低咳了一声,一整衣襟,从怀中拿出一块方帕,斯斯文文擦一擦嘴角溢出的血,而后微笑道:“人各有志,不能qiáng求。”
☆、第42章 làng花滔天
柳从之究竟是有病还是没病,病入膏肓还是略有小恙,实在是不太好说。
薛寅也着实是好奇,奈何实在问不出来。柳大仙一张脸俊美苍白,笑得云淡风轻,一口咬定说“略有小恙”,那恐怕也就天láng一类的神医才能看出端倪。薛寅不是神医,既然问不出来,他决定做点实际的——睡觉。
十二月的天,就算房里起火盆开暖炕,有时也冻得不行。何况这民居清清冷冷,只为跑路用,自然没有火盆一类的奢侈东西,只有薄薄两chuáng被褥。小薛王爷实在是乏了,睡了半夜,又冷得厉害,迷迷糊糊地被冻醒了,睁眼只看见了侧坐在chuáng边闭目养神的柳从之。
民居简陋,不过一张chuáng。薛寅一进门眼睛就黏在了chuáng上,没过一会儿屁股也黏在了chuáng上,最后整个人都黏在了chuáng上。按说他们该商讨一下怎么分chuáng晚上怎么休息一类的,但薛寅笃信自己占了就是自己的,才懒得管柳从之究竟如何,左右这人不会找不到地方睡觉。两人安顿下来后,薛寅倦极,很快就抱着被子睡去,至于那柳从之睡了是没睡,还在吐血没有,是不是要睡地板,他是不上心的。
他近乎嚣张地霸占了chuáng,睡得一派香甜,柳从之却也付之一笑,并不打扰,仅在chuáng尾靠墙侧坐,闭目小憩。
这位皇帝出身微寒,绝非娇生惯养,耽于享乐之辈。这么侧坐而眠,竟也是一点不勉qiáng。小屋里并未亮灯,唯窗外隐约透进月光,薛寅才睡醒,脑子迷迷糊糊的,呆呆地打量着柳从之的脸。
这个人于他是障碍,是压在他肩头的一座大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他做梦都想逃离的所在,可现在他们居然睡在一张chuáng上。他困倦已极,在柳从之这样的人旁边入睡,竟无一丝防备,似乎冥冥中有一丝笃定,这人不会把他怎样。
然而促使他想要从柳从之这等人身边逃离的,不就是对新皇的不信任么?柳从之再是风度翩翩,满面笑意,也是帝王,而帝王之言……不可信。
薛寅眯着一双困倦的眼,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柳从之脸上。柳从之相貌确实是极好,俊美却不yīn柔,醒着时虽时时含笑,仍然气势迫人,如今闭目沉睡,不见平时那股让他望之头疼的气势,却反让人觉得这人五官轮廓极美,几乎无可挑剔。
美人谁都爱看,这人又生得着实养眼,左右睡不着,薛寅就多看了一眼,看着看着,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柳从之这样的人……容貌无可挑剔,风度翩翩,文才锦绣,领兵骁勇,又得时运相济,一路势如破竹,篡皇位,夺江山,实在是所有人能想到的好处都占尽了。可天生万物,凡事有好就有坏,没人能占尽所有好处,薛寅纵使不是神棍,也知凡事不可至极处,好运到了极处,定然是会还的。姓柳的风光到了极处,万人之上,转眼间却也沦落到了要和他一处逃亡的下场。此去前路难料,柳从之又“略有小恙”,今后种种实不好说,如果这人真的倒了,难道那冯印还真能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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