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秋卧房的窗户还开着,他怕醉秋夜间会着凉,便过去想阖上窗户,一眼,却看见醉秋躺在chuáng上,紧闭着眼,正翻来覆去地做了什么噩梦。
「……师父……」一声无意识的轻唤从醉秋口中吐出,竟绵软得令关山雨几乎想要脱口答应。
摇曳的烛影下,醉秋脸色一片晕红,微张的嘴唇更红得诱人。少年双腿夹住被子,微微扭动磨蹭着,又小声叫了起来。关山雨却已经听不清醉秋这次喊的是谁,他眼中,只看到那张染上了红晕、俊俏非凡的脸。
依稀记得,烟波江上,他与莫晚楼相对而坐,把酒畅谈。那时的晚楼喝醉了酒,也是俊颜微红、眼波流转,叫他未痛饮,已醉……
他跌跌撞撞的倒退,逃离了醉秋的窗前。
再不走,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控制得住qiáng烈的冲动。可体内沉睡多年的欲望一经勾起,再难平息。酒力,更将他的理智烧得所剩无几,残存的意识告诉他,该赶紧回自己房中去,双脚却不听使唤般地,竟又缓慢往后退。
不行,他绝不能对醉秋起这等禽shòu不如的邪念!他伸手,牢牢抵住了身旁的墙壁,低头,喘息。
那是何放欢的卧房,轻微的鼻息声,槅门可闻。
关山雨在那一个夜晚,就如被恶魔附了体,颤抖着轻轻震开门闩,颤抖着入内。
chuáng上熟睡的那个人也是他弟子,青年的容貌远不比醉秋俊秀,眉眼棱角分明,根本和莫晚楼父子没半点相似的地方,可关山雨那时,已没有空暇去思考像不像的问题。
欲火尽占上风,他点了何放欢的睡xué,合身覆上。
将近黎明,关山雨才从宿醉中醒来,也立刻看清了周遭,全身发僵。
何放欢就俯卧着躺在他身边,兀自晕迷不醒,两腿之间一片血污láng藉。
关山雨的手脚逐渐发了抖,看见何放欢背脊微动了动,似乎就将醒转,他惊慌的跳下chuáng,急急穿起衣物,夺门而出,逃回自己房中。
关上房门,他背倚着门板,仍在颤抖,头脑间一团空白,全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他怎会鬼迷心窍,对放欢做出这种事!
自责、羞愧、悔恨,像是布满毒刺的荆棘,紧锁住他的咽喉,几乎令他难以呼吸,他无措的揪扯着自己散乱的头发,这才发现绾髻的乌玉簪子掉了。
是刚才奔跑时落在草丛里?还是,昨晚就已经遗落在放欢的chuáng上了?……关山雨想到后一个可能时,心跳险些停顿,根本没勇气出去寻找,唯有掩住了脸。
那天,他半步都没有踏出房门。醉秋来找他学剑,也被他说咳嗽复发,拒之门外。整整一天,他提心吊胆,只怕听到何放欢来敲门质问, 然而直至huáng昏,他害怕的情形都没有发生。
何放欢知道第二日才走出自己的厢房,有些步履不稳地来向他请安。「师父,我听莫师弟说,您咳嗽又犯了,要不要弟子去请崔大夫来?」
「不用,老毛病了,看了也没用。」他不敢正视何放欢苍白的面孔,勉qiáng笑道:「我休息两天就好,你和醉秋练剑去吧。」
何放欢却似没听懂他的逐客令,仍站在门口定定的望着他。
被那种眼神注视着,关山雨如针芒扎身,连笑容也为之僵硬,幸好何放欢并没有继续看下去,应了声是,垂下眼慢慢转身离去。等他走远,关山雨发现自己已汗透重衣。
放欢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之后的岁月里,这个疑问便似挥不去的鬼魂,一直缠绕着关山雨。
他本来就与这个大弟子不太亲近,自此更是一心想避开何放欢,除了授剑时寥寥数语,他几乎不和何放欢多话,甚至怕与之打照面。
面对他形之于外的疏远,何放欢的目光也一天比一天暗淡,日渐沉默寡言。只有看到关山雨和醉秋轻松谈笑是,他的眼神才会变得炽热起来。那是想将某人焚毁的嫉妒恨。
可关山雨看不到。他的视线始终系在他最疼爱的醉秋身上,欣慰地看着醉秋终于长大成人,却万万没想到,一株千年血灵芝,将他二十年来的心血和期望打得粉碎。
醉秋,为何要为了他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亲手挑断醉秋手筋的那一刻,他心如刀绞。
以为自己费尽口舌,终能说服门主让醉秋重归小筑,从此安稳度日,却反而将醉秋置入了危机的漩涡的中心。他自诩最关心醉秋,结果竟然直等醉秋黯然辞别后,他从前来寻仇的师兄口中才得知,醉秋临行前,已被同门斩断了四指。
难怪醉秋辞行时,死活不肯让他开门见最后一面,怕他知晓会伤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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