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被一脚踹得从俯卧的山坡滚了下去,幸亏坡度平缓,在往下滚了两丈之后,终于抓住了缠结的草根止住下坠之势。饶是如此,身体luǒ露的部分已经被尖利的草叶割了不少血口子,额际更被尖石子剐破一个大口子,鲜血顺着眉心往下直淌。
石小四吓得声音都变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高凌:“主……萧白,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了?”
高凌满头冷汗,摸了把额头,一手的艳红。死死揪住小四:“我没事,破了点皮而已。”
小四手忙脚乱地给他抹拭血迹,好在伤得不深,伤口又在发际之内,倒不至于破相。
岳崧一脚踢出,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往坡下冲了两步又站住,却在石小四抬头向他怒吼“姓岳的,你凭什么踢人!”之时醒过神来,又恢复了屠夫本色,冷笑连连:“石小四,我知道你们表兄弟感情好,连埋伏时犯律睡觉也要包庇,有道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所以呢,本帅成全你们,今天的训练完成后,晚上就在这山上过夜吧!”
荒郊野外,无水无粮无火无被,塞外五月的晚上还是寒意深重的,何况高凌又受了伤。石小四青筋bào突,手握上了腰间刀柄,忽然被一双冰凉湿腻的手死死抓住:“小四,别冲动,在军中犯上露刃是死罪!”是高凌。目中满是警告的味道,还带了劝诫安抚的神色。石小四胸脯起伏了好一阵子才低下头,说出的话还是忿忿不平:“他欺人太甚!”
高凌抚额喘气,面色很不好看。正要说什么,岳崧冷冰冰的声音先到:“如果刚才是在战场上,如果我是敌人,你现在就是个死人!”
一句话,把高凌所有情绪堵死。
尚清小心地爬下坡,把手心里一滩嚼烂的草叶子敷在高凌额头,一边解释:“这种草能止血止痛,就是味道不太好闻。萧白你忍着点,伤口不深,血止了就没事了。”
岳崧看着他们几个擅自行动,并未出声阻止。等尚清撕了自己衣裳给高凌包好伤,才一挥手示意手下带队回去,单单留下高凌。
“萧白,你可知错?”
“是,卑职知错认罚。但是请岳副帅不要惩罚小四。”高凌已是心平气和。
岳崧不置可否。顿了顿说道:“萧白,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特别严苛?同样的错,罚你罚得最重。”
“……是。不知卑职何时得罪了您,请明示。”
“你没得罪过我。我不过是看你娘们唧唧不顺眼罢了。”丝毫不顾高凌愤怒的眼神,接着道,“你要是不服,就拿出真本事来让我心服口服,或者等王爷回来告我一状也行,只要你坚持得到那时候。”说完大步离去。
高凌深呼吸,极力抑制拨剑的冲动,大声叫道:“等一等。”
岳崧站住,并不回头:“你不服?”
“没有不服。我技不如人,受罚活该。不过岳副帅,卑职身为军中参赞,有权知道前线战况,请告诉我昨日您收到的战报是什么内容。”
“参赞?”岳崧晒笑,“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个草包,无权过问机密事宜。”再不理他大步回城。
高凌一瘸一拐地追他,急得甚至连岳崧名讳都喊出口了,也没见前面高大的身影缓下脚步。
嘲笑、体罚、超负荷训练以及饥渴……身体上的痛苦咬咬牙也就过了,终是自找的罪受;明知有袁峥的消息却无从得知,对高凌来说才是最难忍受的。好不容易挨完一天的苦练,在石小四搀扶下又蹒跚着挪回了那个山坡。
虽然已是chūn夏之jiāo,塞外夜晚还是yīn冷而森然,汗湿了一天的衣衫贴在身上,冰冷难受,却不能点火。铁甲重如泰山,小四帮高凌卸下沉重的甲胄,扶着他倚坐在树下,借着暗淡的星光查看高凌腿上的於伤。手指触摸到青紫一片,高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推开他:“咝,别碰。”
“主子,我看姓岳的好像专门冲你来的,下脚这么狠。真搞不懂你gān嘛非要受这个罪!”
高凌没回答,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小四,你说一只羊再厉害,能不能被一群láng当作同类?”
“那怎么可能,一头羊进láng群,不被吃掉就是奇迹了。”
“这就是了。我不想被当做羊,哪怕是有头láng护着。”
石小四想了想:“怪不得你在京里的时候就已经在加紧练功了。原来早有预谋。好在你胃病被表公子调养得好多了,否则老这样吃这种粗糙gān饼子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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