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成扬还小,被吓得不知所措。现在他变得qiáng大了,理当不再害怕,但梦里的手一直抖。他在用发抖的双手紧紧保护着什么东西。明明就在怀里,却看不太清。
似乎是一只毛绒绒的小黑猫,又似乎是一个小孩儿。
反正不管是猫还是人,身上都有淡淡的硝烟味。他们比他更害怕,浑身颤抖着缩成一团。而且难过,痛苦,绝望。
成扬只能把他们更紧地抱着,用信息素安抚他们,企图用青草气息掩盖住血腥味和带有侵略性的烧秸秆的味道。“别怕。”他用手蒙着他们的眼睛,小声地颤抖地安慰,“也别看。这不是你的错,很快就结束了,会好起来的。”
疯狂的女哨兵扑过来,他蓦然惊醒。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整个公会都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里。成扬用被子蒙住脸,仿佛听到宁飞的嗓音,低沉,压抑——
“那个失控的哨兵是我妈妈。”
27
会好起来的。
宁飞总是记得这句话。
可事情从没真正好起来过。他捧着这一点火光在漫漫黑夜里跋涉,从一个深渊坠入另一个深渊。跌跌撞撞,粉身碎骨。最后拼尽全力,也只能让生活显得不那么糟糕而已。
有钱,虽然是用命换的;有自由,但伴随着疼痛与风险;有住所,却不能称之为家。
后来,他想,大概是因为还缺一个成扬。
被单里有青草的味道,宁飞趴在chuáng上,把脸深深埋入布里。极淡极淡的信息素的味道成功安抚了他的神经,让他缓慢地呼吸,并变得昏昏欲睡起来。他知道一觉醒来之后,自己肯定会如成扬所愿忘掉之前的不愉快——但他没法抵抗成扬的好。
无论如何,他喜欢成扬。
成扬是唯一一个温柔对他的人。
宁飞睡得很沉,直到被门外的声音吵醒。早晨,安稳的睡眠和成扬信息素的味道让他勃`起。幸好外面的人并没有进来的意思。脚步声几个来回,突然有人开口问:“昨晚没休息好?”
“太累。”这是成扬的声音。
“你带回来的哨兵就住这间?”
“嗯。”成扬说,音量突然低下去,“我们小声点吧,他可能还在睡觉。”
宁飞咬着嘴唇,用力捏住根部,希望yīn`jīng能快点软下去。等差不多可以见人了,他掀开被子下chuáng。用手梳理下睡乱的头发,一把将门拉开。
成扬站在门外,双肘撑在栏杆上,背对宿舍,低头看着什么东西。他似乎已经洗了一个澡,头上沾着湿漉漉的水气,细细软软的发丝被太阳照出棕黑色的光泽。听到身后的响动,他转头,讶然对宁飞笑了笑:“早。”
宁飞真想这么走上前,把他按在栏杆上亲吻。
“早。”可他只能站在原地,gān巴巴地打招呼,“我去洗漱一下。”
成扬点头:“公用浴室在尽头,包装袋里有gān净的洗漱用具。我等你,完事了带你去吃早餐,顺便商量事情。”
宁飞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最后一句上。他非常快地洗漱完毕,又冲了一番冷水,平复欲`望和心情。出来的时候,成扬还站在原处,对着手机在处理消息,看到宁飞便收起来,招呼道:“走吧。”
食堂就在宿舍楼的旁边,这个点虽早,但公会里的人差不多也全起来了,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吃早餐。成扬两人一路走过去,招呼打了不少。但打完招呼之后,宁飞总能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关于昨天的意外,关于叛逃的纪永丰,关于成扬,关于他自己。
真烦。
成扬侧头问他:“你的jīng神体呢?”
宁飞怔了一下,没来得及回答。人堆里已经有人伸出手,朝他们打招呼:“成扬,这边这边,快来。”
那是沈薇,姚景行的向导。成扬应了一声,也不顾得再追问,嘱咐宁飞占座位,急匆匆走过去。沈薇从人群里往外挤,一手端一个餐盘,盘上的碗碟几乎摇摇欲坠。成扬先帮她稳住,再接过来一个,自己端着。沈薇松一口气,笑着说:“幸好。昨晚刚发生那种事,我还怕没早餐吃了。结果居然不错,还有菠萝包。我帮你们也拿了一份——说起来,你是从哪儿把那个哨兵领回来的?”
食堂里人声鼎沸,成扬不得不稍微提高一点点声音:“算是一个意外认识的朋友。”
“外地来的?以前没有向导?”
“我不知道。”
沈薇站住脚步,看着成扬:“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敢在谢彤面前做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