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是白鹏,五十岁的中年人,在台前慷慨陈词,讲到激烈之处手舞足蹈。宁飞眯起眼的时候,甚至能清清楚楚看到他脸上细微的皱纹和肌肉的抖动。
是时候了。
手指扣在扳机上,按下,又松开。后座力震得他跌坐在地上,宁飞爬起来,回到原先半蹲半跪的姿势,透过瞄准镜朝远处望,以便随时补枪。
目标已死。
第一个任务总是最简单的。他们没有任何防备,也不会专门向工会申请哨兵保镖。他们总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子弹贯穿,一枪爆头。
尖叫声和警笛声远远传来,宁飞放松心情,准备收拾东西撤离现场。他脱下沾满硝烟味的衣服,换上另一件白衬衫,扣子扣到一半,突然嗅到了微弱而独特的青草的气息。
他动作顿时停住了,站在窗边向下看。成扬正在广场边,举着望远镜也看着他。安静,又遥远,清晰得就像散落他在沙发上的照片。
成扬是被刺骨的杀意惊动的。
作为一个向导,他曾经在其他场合反反复复体会过这种感觉, 像一泼冰水当头淋下。随之而来的是不好的事情,比如人质的死,撕心裂肺的哭号,当头掷来的沉重谴责,以及悔恨。
在这片区域的哪个角落,一定出了什么意外。
他冲到卖玩具的摊贩前,扔下一声“抱歉”就拿起望远镜,循着杀意的来源追寻。高楼从上到下数第三层,左边第二间房,半开的窗户,枪。
宁飞站在狙击步枪的左侧,压低下巴与他对视。手放在第四颗扣子上,半敞着胸口。
成扬的手滑到腰间的佩枪上,眼睛丈量着宁飞心脏的位置。他没有任何证据,在了解事态之前也不能贸然采取任何非法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宁飞将扣子从下往上继续扣好,移动的手臂时不时遮住要害。成扬目光也一寸寸向上滑过,途经微微凸起的喉结,最后落在眉心。
他也没错过对方嘴唇的小动作。宁飞不出声地,对他做了两个字的口型。
那两个字让他的指尖从枪套上滑落。
腰上的对讲机响起来,他的同事们大喊——
“紧急事件!云浮区发生枪击案,白鹏遇刺身亡!”
“我听到子弹轨迹,凶手在东南方。”
“东南方各区巡守人员注意分辨硝烟味。”
夜鹰侧身隐入窗帘后,顿时无影无踪。
成扬放下望远镜,迟疑了片刻,按住按钮报告:“凶手在四季酒店九十六层,逃得太快,看不清脸。你们联系酒店工作人员,我上去尝试追捕他。”
9
九十多层的高楼,自然不能用爬的。成扬跑进大堂,朝服务人员亮出向导证,边冲到电梯门前边大喊:“有命案,请配合!”
两个小姑娘几乎要吓晕在前台,电梯边的管理人员也被他吼得一愣。成扬瞄了一眼,看到他插在胸前口袋里的钥匙门卡,当机立断把此人拽入电梯,按下九十六楼的按钮。
电梯的速度虽然比跑楼梯快,但毕竟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上去。成扬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成为一只自由飞翔的鸟人,直接揪住宁飞问个清楚。只怕自己动作太慢,让宁飞连话都没说明白,就已逃之夭夭。
对讲机里,同事的声音传出来:“已接通四季酒店监控网络。”
成扬回复:“我正在六十五楼处,大约还需要一分钟才能进入现场。”
对面安静了半秒,才有声音:“你在电梯里还是楼梯里?”
“电梯。”
此时成扬已到九十六楼,凭着良好的方向感找到对应房间,用信息素指使工作人员开门。
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持枪,小心谨慎地贴墙走进去。入门处是一小段走廊,右转浴室,里头空无一人。他回身往客房走,看到窗帘被风chuī得高高飘起。这边也是空的,只剩一座枪架在窗前,一个黑箱子大开着放在桌上,还有一件穿过的衣服被扔在chuáng头。
“人不见了。”他对对讲机说。
对讲机那头的人已经换了一个,是他的导师纪永丰:“酒店的监控画面已经被替换,凶手肯定还有同伙。你先回来吧,剩下的事情jiāo给警方。”
回到公会之后,是姚景行为他做的笔录。他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到凶手的正脸,也没看到开枪的瞬间。只是感觉到杀意,并且目击到凶手站在枪的旁边。
姚景行纠正他的说法:“这种情况,只能说那人有很大嫌疑。”他的好友关掉录音装置,把整理出的受害者资料推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