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_priest【完结+番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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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元吉极少这样耐着性子长篇大论,景七一字不敢漏地听着,突然发现,失去这个长者时太早,早到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这个人。
“却是等不到你长大了。”冯元吉自嘲地一笑,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你生于富贵乡中,长于妇人之手,都是因缘际会,本没什么,可你不能忘了,你生来是个男人!”
景七一愣……这从何说来?
冯元吉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看过来:“景北渊,男儿生于世间,不求闻达诸侯,但求顶天立地,不求富贵荣华,但求生死无愧。我冯元吉食君之禄,愧应人一声平西大将军,做的乃是攘夷平内,守关镇贼之事,你于宫中所见的那些鬼蜮伎俩、乌糟腌赞之事,嘿,我冯元吉非不能,只是不屑!”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掷地有声,景七却久久不肯接话,灵堂内只有火盆里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两人一大一小,一坐一立,沉默良久。
景七才幽幽地接道:“大将军,过刚易折。”
冯元吉一哂:“宁折不弯。”
景七恍然觉得,这站在那里的男人,比记忆中的还要高大,向来刚愎自用,不听劝,不纳言,一条路哪怕通的是huáng泉也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棺材也不落泪,分明是茅坑里的一块臭石头。
却……也当得起一句铁骨铮铮。
英雄末路也仍是英雄,景七自嘲一笑,倒是自己不舍得这样的人才,出言无状,唐突了他。
冯元吉叹了口气,神色柔和下来,蒲扇一般的手伸过来,摸摸他的头发:“你小小年纪,别学那些人……”
别学那些人什么?他呆了呆,竟不知该如何把这话往下接,别学他们满腹机关算计、yīn鸷人行yīn鸷事么?
可这孩子……和自己到底是不一样的。
“大将军。”孩子一声带着奶气的轻唤叫回了他的神智,冯元吉心里一软,心想难为他小小年纪便知道忠jian贤愚,又是为自己着想,一番话是重了,倒怕这本就思虑过重的孩子多想,于是放柔了神色应了一声。
景七想了想,知道这冯大将军到底和自己不是一路的人,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只轻声道:“大将军,南疆路远,多多保重。”
这世道就如那残红遍地的暮chūn,局中人叫乱花眯了眼,看不见那张牙舞爪而来的苦夏。上无明君,下无贤臣,而他纵然转世而来,也不过无权无势的一个毛孩子,一声南宁王爷加身,却和那穿金戴银的伶人木偶没什么区别。
具是无可奈何。
拦不住他慷慨赴死,拦不住这摇摇欲坠的大庆江山——
这年年底,南疆大捷的消息传来,冯元吉不愧绝世名将——南疆大巫师议和,同意将自己的继任者巫童送上帝都为质,举国欢庆。
唯一所憾,便是大将军冯元吉战死,大庆官兵四十万,jīng锐几乎尽数折在南疆。
然而对于帝都高堂大殿里坐着那个最最金贵的男人来说,这也不过是胜利背后的小小yīn影,四十万人和一个将军,买他一个虚名留青史,也算死得其所了。况且没了那男人横眉立目地上谏挑他的毛病,日子也舒慡起来。
大皇子赫连钊终于有机会在那如铜墙铁壁的军权中插上一手,更是得意非凡。
年关将近,皆大欢喜。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也有千里之堤,溃于蚁xué。
不过一个外力风波,一个从心上烂起罢了。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帝都依旧歌舞升平。

第五章 虚以委蛇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惯了一缕游魂,或是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比较嗜睡,连续好几个月,景七总觉得身上懒得很。
平安觉得他们家这位爷简直就是chūn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在冬三月,人模狗样地过着猪一样的日子。
在皇上那告声病,除去偶尔例行请安,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那别家小姐还“规矩”几分。
上一世为人,景七心里挂念着赫连翊,从懂事开始,就习惯了凡事为他多想几分,先太子之忧而忧,后太子之乐而乐,劳心费力鞠躬尽瘁,简直把没机会孝顺自己亲爹的心气儿全用在了太子殿下赫连翊一个人身上。
到了这一世,心里执念一样的人突然没有了,空落落的,可是也轻松了很多。
反正景七想得开,眼下他还小,这大庆虽然说是打根儿里烂了,毕竟外面还有个光鲜繁荣的壳子在,一时半会倒不了牌子散不了伙,真等内忧外患开始露出苗头的时候,太子党也差不多翅膀硬了,到那天,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他们扛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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