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仰头望着他,忽然双臂撑在地上,头死死地埋下去。
贺允行张张嘴,嗓音却已经gān涩得无法再发出声音。
“侯爷,侯爷哪……”
贺允行险些从马上掉下来,身体晃晃,死死地攥住缰绳,半晌才能勉qiáng说出话来:“八百里加急,告诉皇上……和太子……”
东宫中,赫连翊手上的茶杯落在地上,摔成三瓣。
城关破,染血的外族人正如入无人之境地想着他们的下一个目标而来——京城。
景七一早就明白,自己准备逃走的功夫,可以先省省。
此时赫连沛彻底地陷入昏迷,全靠太医拿药吊着口气,有进无出,只是个活死人。金銮殿上,终于再没人争吵。
赫连翊自上而下,高高地看着些朝臣,就连他心里也不确定,是什么人误国?是他的父皇?是些个文武百官?是他两个哥哥?
可他那如láng似虎的长兄,都已经死在西北的战场上,连尸体都拼不出一副,那……难不成是他自己么?
想来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
赫连翊发现自己除了争权夺势,什么都没做成,他原本想着等他自己登基,定然要重整旧河山,可不知为什么,老天却卡着时间不给他机会。而今,他终于坐在高高的大殿之上,却已经为时已晚。
忽然,朝臣中人出列,赫连翊目光木然地扫过去,见那人却是昔日的户部侍郎、而今的户部尚书赵明迹,gān瘪老朽的人深行礼,朗声道:“太子殿下,臣有本上奏。”
赫连翊抬了一下手,示意他。
赵明迹掏出张折子,双手举起,王伍见状忙接过来,呈给赫连翊。
悄无声息地,又有不少人出列,站在赵明迹身后,只听赵明迹道:“太子殿下,臣昨夜夜观象,白虎夺紫薇光,帝星不详,而今逢乱世,皇上龙体欠安,臣等,斗胆恳请太子殿下继承大统,登基为帝,此其一。”
赫连翊默默地看着站出来的诸位重臣,等着他的其二。
只听赵明迹缓了一口气,又道:“今shòu族瓦格剌无人可挡,京城以北,北防全破,国库早空,而jīng锐折损殆尽,如今这仗,再不能打下去,还请太子早日定夺。”
赫连翊轻笑声,低声道:“敌人犯疆土,伤我百姓,是孤不打,便能不打的么?”
赵明迹又道:“为今之计,唯有派出使臣议和,给其所需,太子殿下,需忍得此时啊。”
赫连翊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仍是轻声问道:“赵大人的意思,是割地赔款,将半壁河山拱手送人,也在所不惜么?”
赵明迹跪倒在地,给他磕个头,一字一顿地道:“太子殿下,不可逞时之勇,臣等恳请殿下下旨,南迁国度,避其锋芒,他日东山再起,卷土重来,也未可知啊!”
赫连翊头,没什么,目光低低地垂下,落在手上的折子上,落款处,六部九卿多半都签名字,再抬起眼,扫了一眼跟在赵明迹身后跪下的众人,叹口气,将折子丢在王伍怀里,站起身来,背对着众人,立会儿,仰面望着大殿上的依然光辉如旧的金匾。
“好。”他轻轻地摇摇头,笑了一声。
赵明迹还以为他答应,才要叩首称圣明,却见赫连翊转过身来,望着他道:“好,赵大人出的好个祸国殃民的主意。”
随即他甩甩袖子,淡淡地吩咐道:“将赵明迹及身后诸人拿下,给孤拖出去。有……有再提迁都事者,请诸位,好好掂量下项上大好人头。”
京城大片平原,若京城失陷,则北半江山最后的关卡也崩溃,和亡国又有什么区别?
赫连家的人纵然都不是好东西,可也不是孬种。大皇兄、大哥——若还有在之灵,别笑话兄弟自不量力啊。
赫连翊连下三道谕令,京城戒严,最后的御林军严阵以待,日发出数条令箭,分派去两广、南疆之地。雷霆手段将所有敢提及“迁都”半个字的人全部下狱发落,打算背水战。
朝会后,景七被他留下来。
赫连翊才叹口气,软软地坐下来,好像筋骨已经不足以承受压力似的,半晌,才轻轻地道:“北渊,坐。”
王伍忙搬来椅子,叫景七坐下来。景七谢坐,等着赫连翊开口,那人却像是神游外样,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半晌也没个音。
等好半,景七才低低地轻咳一声,提醒他道:“太子?”
赫连翊才回过神来似的,“嗯”声,眨眨眼,神色清明起来,抬手揉揉眉心,叹了一口气,道:“孤昨夜宿没睡,jīng神有些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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