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简只觉今日李成器的语气神态,虽与往日的矜持并无多大区别,但总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他拥被而坐的姿态,呼喝自己的语气都被这帐内的暖香氤氲地有些软。他手指有些笨拙地解开腰间蹀躞宝带,脱去袍子,身上只剩中衣,一步步膝行着向李成器靠近,他什么都不敢想,但他知道正在一步步接近那奢望已久的美好。
李成器拉住他手臂,轻轻用力就将他拖翻在自己腿上,解开他汗巾,褪下裤子,淡淡道:“也是三十下,你自己数。”薛崇简伏在数层锦衾垫成的chuáng褥上,十分舒坦,下巴枕着手背,恭恭敬敬应道:“是。”李成器按住薛崇简的腰,在他臀上击下极为清脆的一掌。薛崇简在微麻的痛楚中一咧嘴,似是想笑,却极为老实地数了声:“一”。
这姿势与感觉他太熟悉也太陌生,幼时他顽皮不肯读书,李成器偶尔被他气急,也拉过来按在腿上拍几巴掌,当日是否觉得痛楚,薛崇简早已不记得了。每次他都是大哭大闹,假惺惺的眼泪一样可以骗得李成器反过来哄他。有时为了这责打和责打后的爱抚,他故意激怒李成器,这是他们之间的游戏,亦是jiāo换。每个孩子都需要管束和责备,同爱抚一样不可缺少,以证明他被期望、被关注。在他最需要这关怀的时候,那个本应关怀他的人骤然被从生命里抽离,如同刚会吃奶的孩子却被迫断了奶,于是更加饥饿。他失去太多,只有紧紧抓住现有的。
自从他长大后,李成器不曾这样责罚过他,太多的苦难,把李成器琢磨得高贵淡泊,如同云端里的一个人,让薛崇简时时焦灼,怕稍一松手,那白色的衣角就从自己指尖滑过。即使与他日日相对,薛崇简仍是有颠沛流离的恐惧,只有他知道自己在渴望着什么,带着一点点卑贱,自私盲目地想要留住他。
现在他重又以这个姿势趴伏在李成器的腿上,身后两个臀瓣上jiāo替的热痛,响亮的巴掌声,与自己认真却又最心不在焉的数数声融合在一起。本是有些滑稽,却是薛崇简心中最温情的图画,他不能想象有比眼下更浓郁的温情。他一边乖巧地数着数,一边抬起头,他自从进入暖阁的那一刹,欢喜中就有不可置信的恍惚,他要看清自己身处何处。
他眼前的琥珀山枕,周边嵌着绿檀,四个角上都雕出图案来。想来那枕心是空的,填入了麝香之类,才会香得如此入人肺腑。他周围的十二云屏,用散淡的笔法画着巫山十二峰的缭绕烟云,雕漆的屏架上,以平脱手法嵌入金箔银箔的花朵。屏风的四角都垂下一颗鎏金莲花香囊,那其下的朱红流苏不知是不是被这小小空间的掌风激dàng,微微摇曳起来。薛崇简脸上不由一红,又低下头去,恰看见身下的锦被上绣着一对紫色的大鸳鸯,那鸳鸯身上的彩羽,用孔雀身上的翠羽织成,夹着金线,闪烁点点光芒。
他自幼生长于金玉堆中,现下却忍不住为眼前的繁华赞叹,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艳色与繁华聚拢在一处。这里是高唐的云梦之泽,有秋兰芷蕙的芳香,有温乎如莹的天人;这里亦是西天王母的昆山瑶池,有鸳鸯jiāo颈,迦陵歌唱,十万chūn花,在梦中齐落。
薛崇简数到二十,身后的击打停了一刻,虽然李成器力气不大,但打了这一会儿,屁股上也热乎乎略有些痛楚,他笑道:“表哥手疼了么?你歇歇再打吧。”李成器顿了顿,望着薛崇简红若渥丹的两瓣臀丘,微微拳了拳自己发麻的手掌。他左手仍是按着薛崇简的腰,见他托着两腮,口角含笑,竟似是十分受用,忍不住无声一笑,伸手进茵褥下,摸出戒尺来。
薛崇简正琢磨要不要起身,忽然只听耳旁“啪”一声脆响,比方才不知响亮多少,屁股上一道灼痛炸开,薛崇简又痛又惊,大叫一声“哎呀!”,慌忙回头,却见李成器似笑非笑,手中握了一段通体暗紫的戒尺。薛崇简再想不到,这软玉温香的云屏绣帐内,竟也有这等凶器,惊得半张着嘴,道:“这,这是什么?”
李成器淡淡一笑道:“我命人专为你做了一段紫檀戒尺,以后就用它。”薛崇简听着“专为你”三个字,心中浑浑噩噩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期期艾艾道:“今年,紫檀不是断货么?我阿母想做奁盒都没有……”李成器被他逗得噗嗤一笑,道:“我有柄旧的紫檀琵琶,覆手坏了,便改做了这个。”薛崇简又是一愣,低声嘟囔:“多bào殄天物……”李成器面色微微一沉:“刚才是多少?”薛崇简心中一紧,忙道:“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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