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古意_掠水惊鸿【完结】(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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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器在恍惚中听到了身后的呼唤,他只恨不得能让这呼啸的寒风刺穿了自己的耳膜。李隆基向他求情,是不是李隆基也看出,其实那个最舍不得离开的是正是他?是他的自私,他对薛崇简的纵容,才弄成了如今的纷乱朝局,令三郎不敢问政,令父亲受大臣的责难,令姚崇宋暻无罪去国。那日下朝来他听见中书舍人苏颋叹道:“景云半载之功,毁于今朝。”这罪魁便是他。
薛崇简也不知李成器何以扔下他就跑了,也顾不得伤势在颠簸中疼痛,只得催促车夫快行。他赶到宋王府门前时,侍从要背他下来,他赌气道:“叫你们家大王出来。”那内侍匆匆进去禀报,过了一刻李成器从府内来到门口,见到薛崇简默然了一刻,道:“你先进去歇歇,我要预备些物事。”薛崇简只觉就这片刻功夫,李成器眼中就隐隐藏着两片青影,如同多日不眠一般,他急忙牵住他袖子道:“你怎么了?”李成器垂首黯然一笑道:“没事,你进去歇歇,我即刻就来。”
他命人将薛崇简负进自己暖阁中去,却又转身离去。薛崇简在李成器的chuáng上一趴下,才算长出了口气。虽然刚才李成器的神情让他隐隐害怕,但毕竟趴在这温软的丝绸被褥之上,让他知道,今日的磨难总算过去了。不论又发生了什么令人忧心的事,只要表哥在他身边就好。他想了想,李成器说要预备些物事,说不定是提前回来为他预备药,虽然责怪他丢下自己,但这般想来,心中复又宽慰了许多。
他一路颠簸,又出了一身大汗,臀上伤处被汗水蛰得阵阵刺痛,他将腰带解了,小心将裤子褪下,探手轻轻一触,疼得嘶一声,但觉肌肤上尽是僵痕,似乎未曾出血。他喘了口气,又怕一时李成器带着大夫进来,自己这副模样不可给外人看见,便又拉过一chuáng锦被,将自己盖住。
果然过了片刻便听到脚步声,李成器推门进来,薛崇简心中一喜,撑起身子道:“表哥,你怎么才来!”李成器见他竟然满脸都是欢喜之色,竟是浑身都打了个哆嗦,许多许多年以前,那个小小的花奴也是趴在chuáng上,翘首以望,等着他的表哥来抚慰他,同他一起憧憬如松鼠一般的安乐,为他描绘江南乌衣巷的细雨,突厥烟尘中的驼铃。他们长大了,有了权势与财富,他们的千里马可以走很远很远的路,他们却仍旧日复一日的困在这里。那梦中的地方,连梦都渐渐模糊。
李成器冷然转过脸去,他知道事已至此,他便要承担起属于他的责任,哪怕那责任是带着倒钩的利刃,在时刻寸磔着他们的血肉。他向暖阁外吩咐道:“拿进来吧。”薛崇简不知他跟谁说话,却见几个仆从鱼贯而入,竟是抬着一张木chuáng,与自己方才受杖时趴的十分类似。他只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倦了,以至于此刻身在梦中,否则为何在这软玉温香之地,又会看到这可怖的物事来。
李成器挥挥手,那些仆从也不言声,便蹑着步子退出。薛崇简疑惑的目光从李成器冷冰的脸上终于落在他的手上,李成器方才负在背后的右手已然垂下,袖中赫然露出一段乌紫的戒尺来。薛崇简仍是觉得自己身在梦中,只有梦境,才能将这些光怪陆离的物事都攒到一起来,他身上还覆着绣有织金鸳鸯图的锦被,chuáng角还悬着缠枝忍冬花的熏香,表哥手中的那段紫檀,便是在梦中他也能诵出上面的词句。可是这金屋之中,却偏偏有一张沉暗的刑chuáng,偏偏向他走来的人,面上如结九秋之霜。可是如果真的是梦,为什么他心中的恐惧,与身上的痛楚,都是如此鲜明?
李成器走上前,呼得一声将薛崇简身上的被子揭开,却是骤然呆住,他未料到薛崇简已经自己除了裤子,露出赤luǒ的两股来,原本红的发亮的伤痕经过这一阵的凝血,已经变成淤紫之色,且有一道道四指阔的僵痕浮起。李成器面上失神一掠而过,复沉下脸,用戒尺一指刑chuáng道:“上去。”
薛崇简被李成器掀了被子,才恍惚觉得,这并非梦境,可是他实在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让李成器忽然变得如此酷忍。他努力回想李成器上车抱住自己之后的种种,脑中倏得清醒了一下,急道:“表哥,是不是李隆基跟你说了什么!”
李成器冷冷喝道:“叫太子殿下!”薛崇简被他的语气吓得浑身一哆嗦,颤声道:“表哥,你在疑我?你也疑心那事是我做的?”李成器缓缓摇头道:“我没有疑心……还用我疑心么?你不是说,让姚崇宋暻不能生到贬地么?”薛崇简又惧又急,身子往前一扑,就要去抓李成器的袖子,颤声道:“我那是气话,是他先诬陷我我才这么说的,我真的没有谋害宋大人……表哥,你别听李隆基乱扯——啊!”他说话中被李成器按住腰身,在臀峰上狠狠连抽了三记,只疼得满眼泪花,也顾不得许多,惊恐地回手过去紧紧按住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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