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拍马屁说,处置掉功臣也是为了稳定政治。做人的基本原则至少是以德报德,他祖宗李二也是靠政变发家的,当初参与政变的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秦琼、程咬金,连敌人阵营的魏征、冯立、谢叔方、薛万彻都拉过来给自己gān活了。这些功臣与降臣们,同李二一起创造了贞观之治的辉煌,名流史册。
管不住员工,只能怪领导自己弱智。
第一百章 御史府中乌夜啼(下)
薛崇简不愿让这些小人看到自己的软弱之态,咬紧牙关,拖着酸麻的双腿挪到刑chuáng边,行动中牵扯了臀上的杖伤,肌肉一阵阵突突乱跳着疼痛。他向刑chuáng俯身下去,默默抓住了刑chuáng边缘,忽然发现那边缘处的黑漆已磨掉了许多,露出木头原本的颜色,登时明白,必是从前受杖人抓出来的。他记得自己还曾经痴想过,能和李成器伏在一张刑chuáng上受责,亦是一种甜蜜,此时却连这点甜蜜都不敢奢望,他眼眶一酸,忙将双目闭上。
麻察见他如此顺从,又恢复了胆气,冷笑道:“薛卿好身手,若不加辖制,本官亦不能放心,来人,与我绑了!”立时有人拿着绳索上前,薛崇简肩膀一抬,颓然想,反正到了这地步,也不在乎多受这一点折rǔ了。他伏在刑chuáng上不动,任由那些刑吏用绳子在他腋下、胸背、腰间、膝弯、足踝处都牢牢绑定,又将他双手分别缚在了刑chuáng的两条腿上。
麻察到了此时,才终于放下心来,高力士派人jiāo待了他“好生教训”,这话由高力士说出,便如皇帝亲口说出一般,他狞笑一下,道:“给我去了他裤子,狠狠打!”
薛崇简猛然昂首,怒道:“麻察!你欺人太甚!”
任知古冷笑道:“大理寺刑讯庶人,皆是褫衣行杖,你抗旨入京私谒亲王,随便哪一条,都够陛下将你贬为庶人。上月驸马都尉裴虚己私谒岐王,尚被贬为庶人杖责一百流放岭南,你可比裴驸马尊贵些?”他向刑吏一瞪眼:“还不动手?!”
一个刑吏上前,先将薛崇简的凉衫与衩衣揭到背上,又三两下将他腰带扯开,将一条白绫素裤直褪到膝弯处。薛崇简所着的是李成器的长衫,李成器虽丧中衣上不熏香,但他出入宫廷王府,自沾染了许多沉水瑞脑的香气,这一翻撩动,空气中竟有淡淡的香风飘散开来,惹得那替他去衣之人一阵诧异。他离得最近,清楚地看到薛崇简修长光润的大腿在灯火下被蒙上了暖色,似流动着珠玉的光辉,只臀丘上有数道三指宽的红紫杖痕层叠着肿起,经过这一阵的凝血,已成红紫之色,被莹白肌肤衬托,更显得鲜艳夺目。
初时那人的手碰到他衣裳,薛崇简浑身皆被怒火燃烧,狂怒让他奋力挣扎,企图挣断绑缚,无奈被水浸过的绳索异常结实,在他的手腕上勒出一道深深的红痕,却不见得一点松动。他身下一凉时,终于所有的力气都从他身上被抽走了,他自bào自弃的垂下头去。他知道现在他的怒骂、呻吟,都只会惹得这些无耻小人更多的嘲笑羞rǔ。他现在只能等,等这些人快些将他打晕,将他打死。他忽然想起,当日父亲临终前的心境,应该与他此刻一模一样。同样的一百杖,同样的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怀着qiáng烈的思念与渴望。上天用一个如此残酷的轮回来戏弄他们。
麻察方才所受的惊吓,终于有了发泄的途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狠狠地打!”
薛崇简听得耳旁刑吏们齐声应了声喏,倒是足以震动夜空的齐整高亢,心中微微一哂,凌rǔ,刑求,鲜血,死亡,在这些人的眼中,竟是如此的愉悦兴奋么?若心中有所思所恋,当倍加珍视生命,又怎会对他人的生命如此轻贱。他忽然明白了李成器为何在自己驱使绥子劫掠时那般悲愤,会狠狠责打自己。他近年来受尽磨难,早不是昔日心中眼中只有表哥阿母的娇儿,渐渐懂得疾苦的不可避免,反是将李成器的心境,理解得更加明晰。原来非到自己生命将尽,深知死之不舍,死之恐惧时,才会知道生之可贵。
他正想着,忽然浑身剧烈一震,耳听得一声清脆巨响,心神尚未转回来,混沌中只觉一股刚猛凶恶的疼痛,从臀上肌肉内部骤然翻涌起来,似要撕裂肌肤、冲破血脉而出。那股狂飙样的巨làng未曾冲出他的身躯,便又反噬回他体内,似将肺腑都揉搓成了一团。他奋力咬紧牙关,咽下冲到口边的痛呼,这才明白他们定是换了刑杖,想来是讯杖之属了,只反衬得方才那十杖和风细雨般温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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