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笑道:“阿母还是心疼儿郎子的,这个天气,凤奴又出了一身汗,还是先在宫中换身gān净衣裳再走吧,免得出去被冷风chuī了着凉。”圣神皇帝扫了一眼面色青白的儿子,哼道:“你要不嫌你嫂子哭得心烦,留下他就是。”她站起身,薛怀义忙上前扶着,上官婉儿弯腰将女皇的长裙理顺,逶逶迤迤出了殿去。
李隆基翻身站起,望着领口被他扯开的薛崇简片刻,低声道:“谢谢你。”薛崇简瞪他一眼:“我是真想揍你!”他也不再多说,便直奔李成器身边,道:“表哥你要是疼就大声哭,我以前一哭就不怎么疼了。”李成器伏在刑chuáng上,迷迷糊糊听明白,皇帝允许他们与母亲相见了,心中竟是一片朦胧欢喜,竟觉得自己挨几下打,换得与母亲一次相见,也十分值得。喘息着握住他的手,勉qiáng笑笑道:“我,不疼……”薛崇简擦着李成器的脸上的汗渍泪渍道:“表哥你别害怕,我挨过好几次了,明天就不疼啦,你好了我们还去骑马爬高塔!”
第十九章 凤吐流苏带晚霞(上)
暮chūn时节的洛阳城莺愁蝶倦,柔丝到地。群芳似是也知来日无多,皆挣命似地张扬出一片浓郁花香,暖风扑面,如中甜酒。参不修短之数的人还想多挽留些芳时,徒劳地将自家院中的芍药月季上搭起用细竹围成的翠幄来,覆上碧油布,以免天气炎热,花朵因曝晒而过快枯萎。
薛崇简一路从家中骑马出来,路上随处可见chūn装少年高系衣摆,蹴鞠斗jī。又有一座座王府贵宅上时时有苍鹰振翅而起,鸣唳之声直上九霄,便是预备出猎的人们在调鹰弄犬了。薛崇简快意地甩甩马鞭笑道:“这么好的日子,表哥也不知窝在屋里做什么!”跟着他身边的施淳笑道:“不是说寿chūn王身子不大慡利么?”薛崇简遗憾地叹了口气道:“真盼着他快些好,就能一起去打猎了!昨日武崇训打了一只白狐狸,还拿来跟我显摆。”
薛崇简今年已十二岁,太平公主府上jīng通骑she的门客大有人在,薛崇简跟着他们习武,武艺上大有进益,每年在至尊驾前跟诸武王的儿子们比试都独占鳌头,太平公主也渐渐放心让他带着一票朋友侍从出猎。
chūn暮夏初本是出猎的好时机,白日天气不算炎热,晚上又不会冷得不能野营。薛崇简本是早早就筹划好了要和李成器去远些的南山围场游猎,为此还专门跟皇帝请了旨。他知道李成器虽然不喜she杀之事,却也难得有机会走出被禁锢的王府去一览林泉景色。偏到了时候李成器抱了小恙,一连数日都不出门,他去看时又不像生病的样子,只说喉咙痛,让薛崇简自己去玩。薛崇简觉得在表哥生病时抛下他出去太不仗义,也就qiáng憋着等李成器病愈。
薛崇简来到五王宅的寿chūn王院中,李隆基也在此处和大哥下棋,李成器执黑,李隆基执白,正下到了中盘拼杀时,彼此盘膝端坐,神情专注不发一言,只桌案上的金鸭香薰吐出淡淡瑞脑香。如此静谧气氛,让蓦然从闹市进来的薛崇简耳边还有些恍惚,本来拟高声喊一声“表哥”的,却不自禁地收了口。婢女打起珠帘时李隆基听到声响,笑道:“花奴来了。”李成器也抬起头来,却只是对薛崇简温和一笑,并不做声。
李成器今年已十五岁,眉宇间童稚之气逐渐脱去,一张清俊面孔jīng致地宛若用羊脂玉琢磨而成。此时在家,因嫌热不带幞头,只系一顶小小梁冠,一身青罗chūn衫,腰间并不系金玉带,只用一条缭绫绦子坠着一只香囊,通身清素地宛若一株杨柳,这般淡泊儒雅风度,看去倒越发和皇嗣李旦相像了。
薛崇简见表哥连话招呼他一声都不曾,心下蓦然有些不快,还是笑着凑上去,先在他脸上觑了一觑,道:“你的病好了没有?我娘送来的药可吃了?”李成器略带歉意一笑,神色间有些羞窘,李隆基知道李成器近日破嗓子到了关键之时,不好意思出门,却也不说破,漫然道:“大哥喉咙还有些痛,要再养一养。”薛崇简便握住李成器的肩膀道:“你喉咙红肿么?让我瞧瞧!”李成器笑着避过,拿去他的手道:“别闹。”听声音果然微带嘶哑倦意。
李隆基看了看棋盘,忽道:“我知道了!”忙点下一子,他这一招已在李成器所料之中,不假思索便追了一子,李隆基轻轻“啊”了一声,又微蹙眉头冥思起来。薛崇简见他二人只自顾自地下棋,不知为何心下便有些气闷,道:“说件新鲜事给你们听,昨日我在宫中,看到阿婆养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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