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我忽然意识到这些发动攻击的人鱼与阿伽雷斯的发丝之间是存在着一对一的导控关系的。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我不禁联想到发动指令的电脑主机,阿伽雷斯此刻就发挥着这样的作用。
该怎么形容?人鱼之间这种由意识流达成的jiāo流功能简直相当于无线电,不,应该是互联网,甚至比人类的远程沟通媒介要先进得多,因为阿伽雷斯这个主机不仅能jīng准的把他的命令传达给每个个体,并且能使每个个体以最最效率的速度付诸行动。但五十年前阿伽雷斯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功能,他是亲自对真一那艘军舰发动攻击的。难道这就是他自己与人鱼族群们在这五十年间的进化吗?人类经过数次工业与科技革命才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而人鱼却只用了五十年时间就进化出了更超越性的通讯网与作战方式,多么惊人啊!
我盯着那些以不同幅度扭动的发丝,暗暗惊叹。大脑里却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个疑惑:那么,我的存在是哪一根发丝呢?,不,阿伽雷斯的发量大概没有种群数量那么多,所以,我该是哪一根发丝中的哪一个光点呢?而他是否也在某时某刻控制着我?也许对阿伽雷斯而言,任何一个个体都相当于他这个宇宙体中的微小行星,是围绕着他的磁场与星轨,存活和运转的?
我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这种想法太可怕,太糟糕了。我晃了晃头,qiáng迫自己不顺藤摸瓜的去做假设性推理,将目光重新转移到瀑布上,睁大了双眼。
在那艘军舰附近,一只只巨大的发光浮游生物翻到了波涛汹涌的水面上。我曾经在与阿伽雷斯“建立联结”见到的幻象中的亚特兰蒂斯见过它们,我还记得它们漂浮在那巨大而静谧的“坟墓”上空,仿佛海市蜃楼那般飘渺。
而此刻,它们在这另一个世界的大海上,在黎明到来前至黑的夜色里,仿佛哈雷望远镜中呈现出的外太空里变幻的星云,美得令人叹为观止。但我知道,这片“星云”只不是阿伽雷斯操纵的“烟雾弹”。真正的威胁就藏在让人目眩神迷的表象下,如同人鱼们本身。
船上的海军们好像真的没有意识到这潜在的危险,或者说他们已经被迷惑了———他们都站在甲板边沿,仿佛傻了一般呆呆的俯瞰着船下的光景,保持着拿枪的动作,却一个人动手开枪,也似乎没有得到任何发动攻击的指令,这应该是由于那个潜入排水舱的人鱼已经控制了指挥舱。我不知道这些浮游生物是不是能够散发什么类似乙醚那样的神秘物质,但它们的确让这些海军成了一群被吊线的傀儡娃娃。比起五十年前人鱼们撕咬的攻势,这实在是一场兵不血刃的战斗,胜负简直毫无争议。
我屏气凝神的望着海面,只见随着浮游生物群将军舰团团包围,它的航行速度缓慢下来,最终晃悠悠的撞到了礁石群上,一下子搁了浅。
这个时候,海军们仿佛才如梦初醒。由于群龙无首,他们慌慌张张的退向船舱,一些人还在惶惑的等待指令,一些人已经趁乱开了枪,一些人则跑向指挥舱求助,整艘军舰上的景象好像在铁板上煎鲜肉,噼里啪啦地混乱不堪。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挣扎,一切都为时已晚。
令人震惊的、成千上万的人鱼们从“星云”下突然冒涌出来,仿佛一大片袭击大地的陨石群般扑向军舰,一个一个身上散发着蓝色电光。子弹压根没法击退他们的攻势,军舰上的海军们或负隅顽抗或四处逃窜,却很快被一拥而上的人鱼们纷纷拖入了水中。毫不夸张的说这情景堪比蝗虫过境那样令人骇然。
除了惊愕以外,目睹这些还让我感到有些不自在,更准确的说,这使我觉得煎熬。即便我清楚我是阿伽雷斯的后裔与配偶,我毋庸置疑的深爱着他,我的思想与观点都该倾向人鱼族,都该站在一名人鱼的立场面对这一切。可事实却并非如此,我没法qiáng迫自己不为此感到矛盾,我没法qiáng行从身体里剥离我的人性,所有我作为人类拥有的东西,包括对同类的遭遇产生触动。因为我是德萨罗,无论作为一位大学生还是一位小海军,我的本质与本性根深蒂固的埋藏在我的灵魂里。
恰巧这时,我看见军舰一个年龄与我不相上下的海军——一个恐惧到了极点的男孩,他退到船头,被一群人鱼团团包围。竟在绝望之中选择了开枪自杀。鲜血从他的头颅里迸she出来那一刹那,我的神经一阵震颤,赶紧将目光挪了开,将目光投向阿伽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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