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为了节省体力,大家已经放弃了所有努力,在原地躺着休息,最后一滴水也喝gān了,嘴唇爆起gān皮,体温升高,整个人像飘在虚空。
林言摩挲着萧郁的脸,静静的笑了,说没想到咱们会在我的墓里做对鬼夫妻,不,你连鬼也不是了,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林言猛地把装备包砸在地上,双手掩面痛哭出声,没人安慰他,大家都被绝望笼罩,阿澈再不跟尹舟吵架了,靠在尹舟怀里,尾巴无力的来回扫着。
第五天,最后一支手电也不能开了,留下一点电应对紧急情况,缺水状态下的高烧让大家开始出现幻觉,林言烧的昏昏沉沉,朦胧间看见有东西在甬道尽头活动,微微挪了挪身子把脸贴在地上,想在极致缺水状态中保持一丝清凉,然而甬道尽头的骚动并没有停止,甚至连石壁也微微晃动。
“你听。”尹舟有气无力,“什么声音。”
“不要听,是阎王chuī号呢。”阿澈呜咽道,“爷爷说这时候听见怪声,就离死不远了。”
“别胡说。”尹舟qiáng撑着坐起来,朝远传张望,只见一对对碧绿色眼睛在墓道尽头散发出幽幽冷光,他摸索到最后一支宝贵的手电,打开朝尽头照着。
一定是另一场幻觉,尹舟愣愣的盯着远处,这几天他梦见过湖泊,梦见过雪和雨,梦见chūn天飘着桃花的溪流,梦见忘了关的自来水管,梦见一瓶瓶柠檬汁和可乐,却从来没想到会梦见一大群毛色斑驳的狐狸。
“狐狸!真的是狐狸!”尹舟惊叫起来,他的声音喑哑难听,林言撑起身子跟着朝甬道尽头看,忽然惊的张大了嘴。
是狐狸,无数无数的狐狸奔涌而来,不仅有狐狸,还有他从来没见过的动物,长得像猴子的长右,花妖,一只握着锤子的骷髅,汇成一股洪流朝他们集结而来,阿澈睁开眼睛,看着看着突然哇的哭了出来:“爷爷,爷爷他们来了!”
成千上万只狐妖的法术像一场壮观的表演,甬道中到处升起白色光团,暖融融的光笼罩着绝处逢生的众人,岩壁的每一条裂缝都渗出光来,一道道刺人眼睛,大山深处传来嗡嗡巨响,仿佛成群野牛奔踏过荒原,一万根利箭刺破虚空!
幻术消失殆尽,剧烈而耀目的光芒几乎让他们失明,光亮的尽头显出一扇对开的汉白玉门,上书两段谶语,八字真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狐仙和花妖从眼前穿行而过,那竟是一部活的《山海经》啊!林言眼前发黑,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挣扎越疲倦,仿佛魂魄在空中飘浮,终于体力不支,仰面倒了下去。
黑暗如一张温柔的毛毯,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73
一个月后。
故事到此就结束了,若一定要jiāo代后事,只能总结为阿颜被埋在了北京的一处公墓,尹舟回了家,据说趁着假期还没结束陪爸妈去南方度假,阿澈和狐狸们把萧郁的身体带回了描述中那个满是清溪桃花,隔海望见蓬莱仙山的钟灵毓秀之地,他们走的很急,林言那时还在医院中昏迷,醒来便不见了萧郁。
卷入这启事件的人被派出所立案侦查,天天关在局子里录口供,警察在阿颜的住所搜到一封写于去山西之前的遗书,jiāo代了事件的全部经过,但说法上巧妙的避开了神神鬼鬼和巫术道法,只描述成由于一次盗墓活动开始的复仇谋杀,警察在地下室的另外一间屋子里搜三只大罐子,罐口一打开,连见惯了死尸的法医都扶着门框呕吐。
第一只罐子里装的是死去多年的一副女孩的尸骨,全身被剁成几大块,用盐水腌着,浮出肿胀的半张脸,眼睛挤在罐口,第二只装的是一只死猫,第二只装的那庙主,已经重度腐烂,看不出样子,冲天尸臭熏的警犬都不愿意上前,
经过调查,死去的庙主不仅策划过二十年前萧郁墓的盗墓活动,还曾被卷进多启恶性文物倒卖事件,二十年来贩卖,损毁文物不计其数,连唐朝武惠妃的敬陵棺椁被盗卖至美国都有他的参与。
很难说阿颜和他的父母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如斯。
林言和尹舟被证明正当防卫而无罪释放。
萧郁的离开让林言沉寂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假期快结束,他没出过门,吃饭全靠速食和外卖,没换过衣服,一件大T恤沾了呛人的烟味和汗味,下巴胡渣长出老长一截。跟萧郁上次离家出走不一样,他的不在场因为永别这个词的虚幻而充满了不真实性,以至于林言很久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