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的?”小贩已经不计较镯子的事了,“刘老头那儿藏了不少。”
“不不不……”林言赶忙拒绝,想了想又叹了口气,“算了,逛了一整天,就剩他那儿没去,我试试吧。”
“别说错话,祝你好运。”小贩做了个鬼脸。
刘老头开的店在沈家园的颇有名气,不仅仅因为别人卖古玩他只卖老照片,更因为那老头脾气出了名的bào躁,天天放着店不管,挂着一只老式机械相机在园里赚来赚去,去他店里买东西从来找不到店主在哪,走在路上倒天天撞见他穿着件旧中山装跳脚骂街,瘦的像螳螂似的脸歪歪斜斜挂着副眼镜,镜片有时碎块蛛网,有时压根找不着镜片。
他的店卖老城的旧照片,从地板密密匝匝一直挂到天花板,因为旧照片很难翻印,因此卖的也格外贵些。一八七二年的前门,大栅栏,夕阳中的旧日园林,穿长衫的路人面huáng肌瘦,睁着麻木的眼睛。电视台来特意采访过,但节目做到一半从摄影师到记者已经无一例外被刘老头骂了出去,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于是店里还是整日没有生意,老头也还是天天举着相机在外面闲逛。
店铺在沈家园的西北角,位置不吉利,门上挂了一只风水名师设计的辟邪符,萧郁进不了门,站在门口等林言。
林言看着黑dòngdòng的店面,第一次觉得自己挺舍不得萧郁的。
不出意料,刘老头不在店里,一个穿红小袄,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正背对着他,指着墙上的照片念念有词,听见有人进门,回头对林言咧嘴一笑。
林言有点诧异,这小姑娘是他邻居,虽然不知道她住哪一户,但常常看见她穿件脏兮兮的红衣服在楼下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玩耍,有时候林言晚上出去买夜宵也见她在院子里逗猫玩不回家。最近一个月倒不常见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
难不成跟那怪老头是亲戚?怪不得天天在外面疯玩没人管,林言想。
“你怎么自己在这?”林言放柔了声音蹲下来问她。
小姑娘瘦jīngjīng的,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林言,咧着嘴不说话,林言突然觉得这小姑娘的笑让人觉得不舒服,那似乎不能叫做笑,只是习惯性的咧开嘴摆出的动作,嘴角向上扬,眼睛却很呆滞,大夏天穿件旧小袄,整个人跟满屋的老照片一样有种被时代抛在后面的味道。
林言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出去等那怪老头。
“你XX什么东西,我XXXX……”林言正走神,突然扑通一声响,刘老头抱着他的破相机从大门口摔进来,以极其láng狈的姿势四肢着地,趴在店里唯一一块能晒到阳光的地板上。
“您、您您没事吧?”林言赶紧冲过去扶,谁知老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翻过身一屁股坐在地上,拍了拍膝盖上的土,不死心的继续朝门外谩骂。林言尴尬的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老头骂够了,哼哼唧唧的爬起来,一回头看见林言,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睁圆了眼,撇着公鸭嗓嘎巴嘎巴的说:“你在这gān嘛?”
“我来买东西。”林言哭笑不得,出现在店里的人,老板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顾客么?
“走走走,有什么好买的,年轻人懂个屁。”老头使劲扶了扶眼睛,不满的绕到柜台后面,“你还站着gān嘛?不做生意没听见?!”
林言懒得跟老头再废话,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哎!等等!”老头大喊一声,林言刚走到门口,被这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只好又站住了。
“你长得挺好,我给你拍张照片。”老头突然几大步又从柜台后举着相机绕出来,揪住林言的领子把他往屋里推,三两下给推到小女孩旁边,接着不由分说半蹲下去,咔咔几声快门响,老头沟壑纵横的脸从镜头后露出来,满意的咂咂嘴。
兹兹细响过后,几张照片接连从相机顶部冒了出来,老头捏在手里看了一眼,抽出一张塞给林言:“你拿着。”
林言这次又领教了一回老头的威力,气的一转脸,揉着肩膀往外走:“我不要。”
“拿着!”老头在林言耳畔大吼一声,震的整个脑袋钟鼓不绝。
林言无语的接过来扫了一眼,只见黑白画面里他像个木头杆子似的,面无表情戳在墙边,背景昏暗,他整个人像网上流传的灵异图片。
有什么不对……
林言突然睁大了眼睛,脑袋里一根神经突突的跳,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打量着照片里的自己,再看看拍照时自己站立的地方,一阵冰冷像水一样从头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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