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千辰一直都很懂得忍耐,不论对敌还是对自己。
对敌之时只要能等,便能找出破绽在瞬息之间制敌。而对他自己来说,就算之后他可能要沐浴好几次,但眼前只要是必经之路,纵然是再脏污,他知道必须走过,就绝不会犹豫。
所以就算别人受不了这股味道,他却能受得了,别人以为他会回避之时,他却如此安然。
檀伊公子的名声并非养尊处优换来的。
踩过地上的尘埃与腐朽,赫千辰脚下没有迟疑,忽然从身边伸过一只手。
“把它带在身上。”赫九霄的手里拿着一个香囊,淡淡的香气在此时特别的怡人,那是牵心草的味道,赫千辰早已熟悉,看了对方一眼,衣袖抬起,接过的时候握了握赫九霄的手。
他不会对他说谢,在人前也不能表示什么,但只是这一眼,这一下轻握的动作,赫九霄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仿佛渡着冰寒的脸,表情略微柔和了,他也什么都没说,往前走去。
其他人只看到那个香囊被檀伊公子接过,系在腰上,一股极为清淡又让人非常舒服的味道就从他身上飘散出来,花南隐颇为羡慕的看着那个香囊,在扇面之后嘀咕:“早知道就该文小竹分些香粉来。”
他却不知道,这袋香粉不是小竹拿了牵心草晒gān碾出来的那粉,这个香囊也不是挂在千机阁书房里的那一个,这是赫九霄很久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早在他给了赫千辰那株牵心草的时候,他在赫谷里也留了一株。
这是他后来亲手晒gān,亲手碾碎,亲手放在香囊里的,他和赫千辰纠缠到如今,一直忘记给他,这次要人从谷里带出来。
此刻它就系在青衣上,在行路之时,偶尔被一只手轻轻拿住,指尖抚过。青袖下的手白皙修长,有力而沉稳,动作间却有种说不出的轻柔。
赫千辰岂会看不出,这与他书房里的香囊不同。
目光流转,他看着就在他身前不远处的身影,忽然上前几步,拉住了赫九霄,当着其他人的面,拉住他的手,再没有放开:“地上太暗,我同你一起走。”
他的话音太沉稳,表情如此自然,旁人就算觉得奇怪,也不曾多想,知道内情的却眨了眨眼,地上哪里暗了?他们脚下全被火把照的亮堂堂的。不过,假若檀伊公子要找理由做一件事,不论是什么,别人都不会觉得奇怪的,甚至会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沧鹤掌门和婆罗门门主都没觉得奇怪,他们正凝神往四处打量,山庄里分左右两个大堂,他们走过庭院之后,经过了东堂,原本放置的座椅之类早就没了,帐幔从高处拖曳到地上,已经成了鸟shòu的窝,爬虫和老鼠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在被火光照亮之前四散而去。
“好大一只老鼠。”李大娘的话落音,嗖一声,一只老鼠被钉死在地上,他嫌恶的拍了拍手:“我最讨厌老鼠。”
老鼠被一枚普普通通的绣花针穿透,穿过整个头部,尸体只见了一点血,沧鹤掌门林肃点头赞好,“李大娘的绣工果真不凡。”
暗器发she讲究力度、时机、角度,李大娘这一出手,虽然只是对付一只老鼠,但在场多是经验老大眼光很准的人,都看的出这一击无论是那一方面,非高手不能做到。
李大娘对他的称赞却没表示出愉快:“这里yīn森森的,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往里走吧,早些查完,看还有没有那个‘红颜’。”
“别忘了火雷山庄是如何败落的,即便有,怕也早就被烧没了。”迦叶大师头上无发,穿着半僧半俗的衣袍,光光的脑袋在黑夜里反着些许光亮,长叹一声:“我等如今不过是尽人事,天命如何,需看武林的造化。”
几人都想起火雷山庄败落之因,当初何等辉煌和荣耀,也都禁不起一场大火的吞噬。公孙南星钻研火药与暗器多年,但总有算错的时候,以前小错也就算了,那次却引来了大祸,一次失败令火雷山庄陷入火海,火药的威力令所有付之一炬。
“公孙南星因火雷箭而成名,又因火雷箭而死,死在自己家的火药堆里,还真是这个狂人的死法。”花南隐扇开面前空气里的浊气,他一边走一边问,“之前说是闹鬼,哪里来的鬼?谁见过?”
“我是听手下的姑娘说的,绣花的时候有人说起,自从火雷山庄没了人,这里时常传出哭声,有人说当年公孙南星没有被烧死,而是被炸去了半个脑袋,半个人半个鬼,杀了所有人……”不知从哪里chuī来一阵风,火把忽的灭了,李大娘说道这里停了口,只觉一道暗影从他面前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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