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恩笑笑:“多谢刘公公和陛下关心,微臣觉得挺习惯的,被褥什麽的都很厚实。”
“那就好那就好,”刘公公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有什麽需要的,尽管跟老奴说。老奴一定想办法给您弄来。”
“不胜感激。”不管这刘公公说这番话是真心还是敷衍,没拿一张鄙夷的脸对著他,桓恩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如无其他,老奴就先行告退,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请。”
送走刘公公,桓恩摊开了放在案几上的华服。金边红底,上面缝织著各式吉祥图案,触手丝滑胜发,不知这一套衣服就得花多少钱。
从他进入宣朝国土,宣朝就一直在隐隐地怠慢他,尽管态度上看起来还算和蔼。现在送来这麽豪华的袍子去赴宴,焉知是不是鸿门宴呢?
桓恩望著刘公公走後便继续东摸摸西摸摸的宛童,下定决心赴宴之後就要让两个护卫送宛童回去。留在这个形势不明的地方,他一个人就够了,宛童还年轻,没必要陪著他一起死。当时他说什麽都要跟来,这次不能再让他继续任性下去了。
日薄西山,家具的影子也越拉越长。桓恩放下衣服走到窗口望了望,心里愈发悲凉。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故国河山,都这样前途未卜,怎生不令他忧愁……
一世倾情4意外
第二天下午,桓恩带著宛童到集市上逛了逛。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让他回去,正好买点特色礼物送给父兄。父亲虽不疼他,几个哥哥姐姐平时还都蛮关照他,送点礼物,聊表谢意,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出使,还能不能活著回去。
到傍晚十分,宛童看够了杂耍,也买够了小物什,桓恩便差两个护卫送他回驿馆。他自己要去“怡芳阁”拜访一位故jiāo,今晚也不知道要聊到几点,聊晚了可能直接在那里歇息,便叫两位护卫也不必在“怡芳阁”门口等候。雍京乃天子脚下,治安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好,到子时夜市上都还有人,安全问题倒也不必太担心。
这位故jiāo原是他在宫里的伴读,名穆少衣,後来因为其父莫名其妙牵连进了一桩谋逆案而满门抄斩,他当时因为年龄不够侥幸逃过一劫。桓恩再次得到他消息的时候,穆少衣已经辗转流落到宣朝,在京城一家jì院充当琴师。他随父亲一起入狱的时候脸上被刻了“囚”字,正经生意人家都不敢雇佣,因此也只有在这些下九流的地方混口饭吃,好在有那刻字也免了被很多恩客调戏。桓恩收到消息的时候伤心不已:弹得一手好琴,竟落到那样的下场。
怡芳阁并不是雍京最大的jì院,但到傍晚时分,依然十分热闹,门口站著好几个花枝招展的jì女在拉拢路过的客人,周身都是闷人的香水味儿。桓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她们的魔爪,刚进楼阁,又迎面来了老鸨。老鸨一听他不是来找姑娘的,而是来找那个丑琴师,脸唰地就拉下来了。桓恩摸出些银子塞给老鸨,老鸨立刻又喜笑颜开,带著他穿过中庭花园,到了後院琴师居处。
穆少衣正在练琴,见进来的是桓恩,差点把弦拨断。“殿……少爷……”
桓恩笑著把门合上,慢慢走近了坐在蒲团上。“有没有打扰到你练琴?”
“当然没有!”穆少衣连忙站起来,在房间里团团转了转,才找到茶壶,倒了杯茶递给桓恩:“我这里简陋,没有热水,殿下就委屈一下……”
“无妨无妨,你也别叫我殿下,我就是以朋友的身份来探望故jiāo的。你现在……还好吗?”
穆少衣垂下眼道:“好不好……也就这样了……倒是殿下,您怎麽来宣朝了?月族不是战事正吃紧?……”
桓恩长叹一声:“就是因为战事吃紧……月族死伤过半,只有向宣朝借兵,我就是来当质子的……”
穆少衣眼睛都瞪圆了,配著半张脸的“囚”字,显得有些吓人:“质子?殿下您……陛下再怎麽不疼爱您,也不可能让您接这样危险的差使吧!……”
“……也不危险,大概战争一结束,我就能回去了。你不必太担心我。”桓恩勉qiáng笑笑。
“殿下您别骗我了!这局势哪里说得清……”
“行了,别说我了,”桓恩打断他,“说说你这几年的生活吧……这麽多年,我都没有你的消息。还好你真的在这里抚琴,不然我都不知道要到哪里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