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瓦特了?!”罗素回家气得直跳脚,“我让你装死别给钱而已,你gān嘛凶巴巴赶人?你就给他们喝点水然后告诉他们我不在你没钱,或者直接装残疾人耳朵有问题听不见不就行了?”
约普委屈得直哭:“你不是说出来混要‘勇’咩?”
“勇你个头啊!”罗素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几下,从库房里数了一堆金币出来准备jiāo罚款,心疼得直撮牙花子,“孩子啊,你看上去倒是长得挺机灵的,为啥大脑沟回都是直的呢?我说要勇,你也得有勇有谋才行啊,物业管理员和狒狒犬能一样对待吗?我们的目的是拖欠物业费而不被港口驱逐出去,可不是给人家耍横啊亲,债主就是上帝,懂?大学怎么毕业的你!”
大学什么的他连影子都没见过,约普只能懵懂地点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理解罗素的话。外面的世界如此复杂,如此丰富,远远超出他贫瘠的想象力,但他觉得这样的生活美好极了,比起自己的养父,连凶恶的狒狒犬和揩他油的流氓都显得那么善良。只要和罗素在一起,所有令他害怕的东西最后都会以诡异的方式变成有趣的存在。
有勇有谋,简简单单四个字,从此成了他的人生信条,多少次生死边缘,他都qiáng迫自己做出了超越本能的决定,比如在矿星时劫持多噜噜的飞船,比如在被押送去机甲兵团的路上私自开启虫dòng。
再比如,用一辈子爱上一个不该去爱的人,离他远远的,然后再用一辈子去挂念他。
从发觉自己坠入爱河的第一天起,约普就知道自己是错的,他只是个卑鄙的骗子,yīn险的卧底。多少个深夜他在睡梦中哭泣着醒来,梦到罗素的尸体躺在结冰的小河边,昆比的狗围着尸体打转。然后那尸体又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独角shòu,半张着蓝色的眼睛,金角沾染了泥土,又脏又丑。
后来他忽然明白,那是他的尸体,如果他真的杀死罗素,就等于杀死了他自己,杀死他唯一残存的与人性有关的东西。
幸好大错尚未铸成,他们就被挟持去了安德列夫的矿星,虽然之后他的人生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起码罗素的人生走向了光明。
此后濒临绝望的那些日子里,那份无法启齿的挂念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也给了他最后的希望。许多年后,当他抱着年幼的儿子混在难民里去领临时身份证的时候,郑重地在表格上签下了自己的新名字——罗恩。
那是他给他的姓,罗素不是他的父亲,也不是他的丈夫,但是唯一一个肯对他好,肯为他着想的人。
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虽然希望渺茫,他还是期待将来能有机会报答罗素对他的恩情,如果他不能,起码他还有儿子。
舱门响了一声,熟悉的脚步走了过来,穆里尼奥温热的大手轻轻覆在他额头:“罗恩,你醒着吗?烧还没有退下去吗?”
罗恩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长长舒了口气:“已经舒服多了,或者晚上就会好了吧。”
“今天有新鲜的鱼和海菜。”穆里尼奥放下手中的篮子,给他看从土著人那里换回来的食物,“还有这个,他们说是一种可以食用的矿石,尝尝看。”
矿石是蓝紫色的晶体,有指头肚大小,在口腔里散发出淡淡的薄荷糖的味道,非常清新,罗恩眯着眼睛吮了一会,说:“是甜的。”
“不过你不能多吃。”穆里尼奥俯身吻住他的唇,用舌头将矿石勾到自己嘴里,然后亲亲他的嘴唇。罗恩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他的味觉退化得很厉害,只有对甜味略有点知觉,但身体分解糖分的脏器已经坏掉了,所以罗冰和穆里都不大给他吃糖。
“我来煮饭吧。”罗恩掀开身上的毯子,拄着扶手想站起来,“这个鱼看上去脂肪很肥厚的样子,应该适合炖着吃。”
“还是我来吧。”穆里尼奥弯腰将他抱起,穿过大厅,放在主控台前的椅子里,“来看看今天有没有罗冰的信吧,如果有,大声念给我听。”
厨房里响起拆分鱼骨的声音,罗恩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一封来自贝克星球的邮件,立刻开心起来,这里离伽马星系太远了,罗冰每次的来信都要通过好几个中转站,这封信大概在路上已经走了很久了。
“卡夫卡放弃了怀孕,不过他们刚刚领养了一对飞láng幼崽。罗冰做父亲了!” 罗恩苍白的面孔因为兴奋而略有点发红,他仔细地读着儿子发来的信件,一个字一个字,仿佛每个字都包含着无比深刻的内涵,绝对不能错过,“大的叫大仲马,小的叫小仲马,是白色的,非常漂亮,和罗冰还挺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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