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汶见苏既明衣襟半敞着,颈间露出一个牛角的坠子,眼神一奇,竟伸手去拿:“这个……”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苏既明,苏既明就不悦地躲开了。就算张希汶治好了他的病,这种举动也僭越了。
张希汶忙道:“抱歉苏大人,属下只是觉得这东西看着不像汉人佩戴的物事,一时好奇,冒犯了。”
苏既明脸色稍霁,摸了摸牛角坠,却并没有拿出来给张希汶看,而是藏进衣服里去了。这是他从儋州回来之后身上唯一还留着的乌蛮族的东西,是羲武送他的,他给自己的理由是这玩意儿能驱虫蛇很实用所以带着没丢。因为一些说不清的缘由,他并不喜欢分享给人看。
张希汶眼神在牛角坠上停了停,终是挪开了。他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属下是回特使府探亲的,正巧听闻了一件事,魏大人让我转告大人,只是昨日大人病着,我没立刻说。”
“什么事?”
“卜天被抓到了。”
“什么?”苏既明愣住,一时没回过神来。卜天就是一年多前在岭南发动叛乱的苗族首领,当时战乱平息后他就逃走了,一直也没下落,有人猜他是逃到海南去了,反正苏既明是没在海南瞧见过他,也压根没关心过他的事。
“卜天?”苏既明问道,“在哪被抓到的?”
“在城南。”张希汶道,“有人看到他在城南出没,立刻报官,官兵成功将他捉拿。如今已关入大牢了。”
“哦。”苏既明点头,“抓到了就好。”
他并不怎么关心,这事儿反正也与他没有关系,随口问了一句之后就没话了。张希汶也没什么可说,便退出去了。
张希汶的药确实有奇效,苏既明养了两天之后身子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大病一场,他不敢再放纵,也不出去喝酒了,白天就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书。
苏砚从外面进来,苏既明道:“你来得正好,来帮我研墨,我要写信。”
苏砚忙进屋把文房四宝都取出来,一边调墨一边问道:“公子给谁写信?”
“家书。”
苏既明出生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前些年父亲也不在了,家里就剩一个老祖母,是他离京时唯一放不下的人。在儋州被困一年,不知老祖母如何了,幸而魏琼告诉他在自己离京时苏既明的老祖母尚且安好。苏既明刚安定下来就给老祖母写信报过平安,惠州到京城路途遥远,那第一封信应当还没寄到,然而病了这几天,他又有些新的感悟,忍不住要动笔写下来。
苏砚调好了墨,道:“这两天外面的人都在讨论卜天的事。”
“是吗。”苏既明随口问道,“覃chūn打算什么时候斩了他?”
“不知道。”
岭南本就不是安生之地,异族与汉人群居,难免有摩擦,像卜天这种胆敢造反的人必然要杀一儆百。不过他躲了一年才被抓到,这一年里谁知道他是否有什么新的谋划,恐怕朝廷会先对他严刑拷打,bī他jiāo代了所有反党,然后再处死他。
苏砚道:“听说那卜天也才二十六岁,年纪轻轻,就敢犯下如此大罪……”
苏既明轻哼一声:“年少轻狂,自以为是。”
写完家书,苏既明把信叠起来装进信封里,忽听下人通报:“特使大人来了。”
苏既明有些惊讶,整了整衣服,这功夫魏琼已经走进后院了。
“你的身子怎么样了?”魏琼大大咧咧在苏既明对面坐下,上下打量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少啊。”
苏既明笑道:“多谢魏兄送我的神医。”
张希汶也跟着魏琼进了院子,听了此话,魏琼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可不要小瞧了他,他确实有些本事,我才将他派给你用。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尽管差使他便是。”
两人聊了几句,魏琼见苏既明确实已无大碍,语气责怪道:“我本想你刚从儋州回来,身子需要些时日调养,心里的结亦需要些时日来解,因此便未派给你公务,不曾想你却花天酒地,险些把身子都掏空了。”
苏既明gān笑两声。他在这个地方,暂时没有皇帝的调令,不能回京,又没有职务,无事可做,只好喝点小酒,这也不能怪他罢?
魏琼道:“你这样,我还不如派给你点事做,也不埋没了你的才gān。”
苏既明有些吃惊,立刻抬眼看魏琼:“让我做什么?”
“你的官职是儋州别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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