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了一阵,苏砚也呕出几口水来,鼻孔里总算是通了气,但也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
终于,苏砚睁开眼睛,目无焦距,被人抽空了灵魂,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苏既明见他完全丧失了自我,心急如焚,费力地将他抱进怀里,一声又一声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叫着他的名字:“苏砚,苏砚,你看看我,苏砚,你还认得我吗?”
苏砚没有任何反应。
他如今的这幅模样,让苏既明突然想起曾经被羲武下蛊惩罚的那个乌蛮人。苏砚如今的状态看起来像极了那人,好像活着,又好像已经死了,活得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木偶。
苏既明脑海中隐隐闪过什么,立刻掏出羲武送给自己的牛角坠子,将它放入苏砚的口中。苏砚木然地含了一会儿,突然僵硬的脸上有了挣扎的神色,扭头哇地吐了起来,先是吐出了牛角坠子,接着又吐出腹中残存的泉水,最后吐了一口黑水。
“公……公子……”
苏砚声细如蚊,低声叫着苏既明。苏既明把耳朵贴过去才听见他在说什么,忙道:“我在!苏砚,你怎么了,你刚才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苏砚断断续续道:“是……熊莱……她……下了蛊……bī我……救……卜天……”
他的话说的不清不楚,略去了前因后果,然而苏既明还是听懂了。他不可思议道:“熊莱给你下了蛊,bī你救卜天?卜天已经死了,所以她让你取出圣泉下的圣物?复活卜天?”
苏砚嘴唇嗫嚅了一下,说是。
苏既明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身形晃了晃。彻骨的寒意笼罩了他的全身,令他连呼吸都被冻住了——他的小书童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熊莱是什么时候给苏砚下的蛊?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多蠢,多笨,对苏砚多么疏于关心!竟会让人完全蒙住了双眼!
苏既明急急问道:“难道那日偷走大牢的钥匙jiāo给卜天的人也是你?!”
苏砚没有力气点头,眨了下眼睛,承认了。
许多断断续续的线索由点练成线,在苏既明脑海中钩织出一幕幕场景,瞬间解开了他心中许多谜团。苏既明只觉有一把刀在心中搅动着,无尽的悔恨,全身气血逆流,他必须要不停地吸气,才能令呼吸勉qiáng通畅。
那时自己大病一场,苏砚请来熊莱为自己治病,然而熊莱的药自己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并不是恶心反胃,而是胸口发热,有什么东西驱使着他把药往外顶,而他嘴里的药仿佛也有活性一般自发地向外涌,如今想起来,和那些蛇虫见了他感到害怕而躲避岂不是一样的?是蕴藏了羲武力量的坠子庇佑着他,这坠子连蛊虫也镇得住,令蛊虫无法进入他的血脉。熊莱要救卜天,得知了他的身份后,本来是想给他下蛊的,因无法得逞,才把蛊下到了苏砚的身体里!
卜天莫名其妙得到了大牢的钥匙,他遍查众人没有发现疑点,独独因为麻痹大意太过相信苏砚所以根本没有查过苏砚,加之他受伤又被羲武带走,之后卜天死了他就没在意这件事了。
卜天下葬后尸体突然被人掘走,他想着人死灯灭再搅不出什么事来,亦没有用心追查究竟是谁盗走了卜天的尸体。
熊莱与卜天都是苗人,苏既明一心想着谋反案不要再牵连更广,因此并没有将卜天的身世与人脉挖得彻底,竟就放过了熊莱!熊莱或许是从什么途径听说了乌蛮族有能令人死而复生之物,又或者她只是通过蛊虫给苏砚下了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卜天的命令,于是苏砚上岛之后得知了乌蛮圣物的秘密,体内的蛊虫再度被激活,令他变得身不由己。
如今想来,分明是疑点重重,然而他如同被人蒙了眼,堵了耳,糊了心,但凡他能抓住一个疑点,死命地刨根究底,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一切他以为无关痛痒的事,点滴累积成了一把利刃,狠狠刺向他自己!是他害了苏砚,这世上他剩下的唯一亲人,对他一片赤诚的人,一切全都是因他而起!羲飘说得没错,他就是个灾患,他会给乌蛮族,会给所有身边的人带去不幸!
“公子……”苏砚费力地动了动手指,勾住苏既明的衣服,“天……天雷……”
苏既明茫然地抬头一看,只见上空的乌云犹如奔腾的野马,浩浩dàngdàng,凝聚成厚重的块垒,不知何时,他们已被笼罩在一片yīn影之中。乌云之中雷光涌动,正在积蓄着能量,将要落下毁灭性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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