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韫曦看着堂下一团乱麻,早有所料。他不急不慢地等朝臣安静下来,朗声对宗维道:“宗太师,哪里可笑,也给朕说一说。”
宗维冷哼一声,拱手道:“皇上,闻小公子二十出头,自身一无建树,闻家也无世袭官位,他官居太子舍人之位乃承先皇隆恩,凭什么一跃而就,上至百官之首!臣不服,各位同僚亦不会心服口服!”
宗维言毕,党羽纷纷附和起来。
萧韫曦却面带微笑,处之泰然道:“燕国建立至今,官位的升迁何时开始不是以德行功绩为准,而是排资论辈?”
轻轻一句话,压住了满堂喧哗。
萧韫曦继续道:“禹州旱灾,哪位大人的儿子亲身前往禹州调查旱情,与百姓同饮江水,抚恤民众,上折求朝廷再拨一批粮草物资?”见满朝文武哑口无言,笑道:“又或许,皇帝病危,太子犯上谋逆,众位爱卿也大方些送儿子入宫照顾,无惧太子yín威,与皇帝同生同死?”这一句,尾声甚轻,意义却重。萧韫曦满意地看着殿上面面相觑的大臣、气得浑身发抖的宗维,目光最后落在平复了心绪的闻静思身上,停顿片刻才接着道:“朕选他,是因为丞相一职,他不仅能胜任其责,还有富余。”
“皇上!”宗维厉声道:“忠臣不事二主!他先是太子侍读,再是太子舍人,如今迁丞相一位,已经是不忠。身为太子舍人,太子谋逆,他不挺身力劝,坐观上壁居心险恶实为不义。挟先皇隆恩求高官厚禄,如此卑劣行径,怎能配当百官之首。”
宗维此言一出,堂上朝臣即刻分成三片。一片宗氏党羽,应声附和,一片默默无语,静观其变,一片怒目而视,据理力争。而bào风雨中的闻静思,肃立于口舌来往之间,既不出言辩解,亦不愤慨训斥,只安静的看向御座,身边的争执较量再激烈,也无损他一心的赤诚与忠义。
萧韫曦猛地站起,冷笑一声,沉声道:“宗太师说得好!忠臣不事二主!可太师莫要忘了,你先侍奉文帝,再侍奉先帝,如今是朕的臣子,你到底忠于谁?宗太师一贯看重名声,不如就此告老归田,保全名节,让朕也感慨一回太师的忠贞二字!”
宗维双目怒睁,胸膛剧烈起伏,总算明白了皇帝的计谋,数十年的狂妄再也耐不住如此挑衅,不禁呵斥:“简直荒谬至极!”
“宗维你好大的胆!”萧韫曦一直被压抑的怒意,终于被他这句话搅合的再压制不住。“当堂rǔ骂皇帝朝臣,谁给你的胆!来人!将此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闻静思见门外冲入两队甲胄整齐的侍卫,片刻就压制了宗维,看来是萧韫曦早有准备。他心中微一思量,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息怒。”
一殿的喧闹在这一句中瞬间安静下来。萧韫曦沉默片刻,坐回了御座。闻静思见他平稳了心绪,这才开口:“陛下,宗太师无心之言,实属无意冒犯。太师在朝几十年,功绩显著,实在不能因这一回获罪革职,让诸位大臣视陛下做冲动之举。望陛下收回成命,另做处置。”
闻静思既给萧韫曦留了退路,又提醒了他现在不是好时机。萧韫曦如何听不出这话中话,当即冷笑道:“好!新年在即,朕也不愿用大刑。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俸禄,禁闭家中,宗太师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宗维好歹也纵横朝堂数十年,知道进退,当下一言不发,仍由侍卫将自己押解出殿。
萧韫曦稍稍顺了顺气,接着道:“此事,还有哪位大人有异议的?”
经此一闹,谁都看清皇帝的意图。新帝登基,尚未摸清脾气,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满殿寂静中,老臣孙毅拱手来圆场:“陛下,闻大人年仅二十五登相位,大燕百年来绝无仅有。可世上也无绝对之事,不如请闻大人尝试数月,若确实能胜任,陛下再下旨不迟啊。”
“孙大人。”一直不曾开口的林显此时回过身道:“二十五龄登相位绝无仅有,先行丞相之职再正丞相之位,也绝无仅有啊。”趁着孙毅吃惊的片刻,林显对御座致礼。“臣愿以身家性命保闻静思,确有才智,堪当大任。”
林显这一举动,明显的取悦了萧韫曦,今日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好。还有哪位有异议的,一并说了罢。”
至此,殿上再无异响。
下了朝,闻静思的太子舍人便是一虚闲之职,刚出殿门两步,被木逢chūn截住,领着直奔正德殿。萧韫曦见他一进门就要跪倒,抢先伸手握上了他的腕子,笑道:“只有朕在,还做什么虚礼。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丞相,明日将你的那些治国之策一一jiāo上来,朕不信他们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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