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谨脆脆地道了声“好”,招呼两人出了厅堂。
史逸君见三人走远,将手中的卷轴递给闻静思:“这是皇上当年在殷州,我生辰宴上醉酒后写的。我以为是写我的,就留下来了。看了几年后才发觉,他写的是你们。那这个再放我那儿,就不合适了。”
闻静思慢慢展开卷轴,上面竟是用草书录着一曲《满庭芳》:“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出尘标格,和月最温柔。堪爱芳怀淡雅,纵离别,未肯衔愁。浸沉水,多情化作,杯底暗香流。凝眸,犹记得,菱花镜里,绿鬓梢头。胜冰雪聪明,知己谁求?馥郁诗心长系,听古韵,一曲相酬。歌声远,余香绕枕,chuī梦下扬州。”不由一笑,双手握住一边缓缓收卷起来。“我以为他会更喜欢‘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史逸君摇头道:“‘且趁闲身未老,须放我、些子疏狂’固然洒脱,又那里比得上环佩青衣,临风清幽来得动人。当年素锦就看出来了,可笑我还不承认。”
闻静思迟疑道:“夫人她……”
史逸君摆摆手,无奈地道:“我什么都和她说了,她依然待我如初,我还有什么好怨的。素锦病亡后,我也不打算再娶。”他顿了顿,神色一变,诡笑道:“我一回来就听说皇上弄出来的那些谣言,看样子,你们是要……”说着,双眼一扫闻静思下腹,扭头偷笑。
闻静思拿着卷轴尴尬万分,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在史逸君满含笑意的bī问下,终是红着双颊淡淡“嗯”了一声。史逸君大笑了许久才抹了把泪道:“阿思,我再聪明也算不到这一桩,现下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啊!”
史逸君调入中书省为中书侍郎,与尚书令程梦瞳,翰林学士沐景三人各执一方,极大地减轻了闻静思的负担。萧韫曦对这种局面十分满意,乐得空出半日闲与闻静思一同教导小皇子,享天伦之乐。
腊月十五,孝王府的温汤池扩建完毕,闻静思以年末事务繁忙为由日日与史逸君、程梦瞳一同处理。萧韫曦暗笑他临阵逃脱,无奈地抱着儿子一遍一遍的习字。萧元谨长得像闻静思,骨子里却有萧家人的通透,边写边道:“父皇,宋嬷嬷说父皇与爹爹是日久生情,在一起久了就有了我。现在爹爹天天和史大人程大人在一起,会不会给我生个小妹妹?”
这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韫曦给他无意有意的一句话气的敢怒不敢言,心中发苦一口咬在儿子肩膀上。尽管冬日衣厚,也把萧元谨咬得“哎呦”一声,转过脸来泪眼汪汪地道:“父皇你就会欺负我!”
萧韫曦被他惹得耐心全无,将他jiāo给木逢chūn看管,匆匆赶往贤英殿。闻静思正与史逸君、程梦瞳核对来年计划。抬头一看他来势汹汹,面色不善,心中大为不解。史逸君忍着笑意一把扯了不愿走的程梦瞳速速躲避开去。这两人前脚一走,萧韫曦即刻凑上前,双眼一扫桌上的簿册,横眉竖眼恨恨地道:“闻静思,你……你……”他“你”了半天,唯有儿子的一句“你就是会欺负我”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闻静思见他满面窘迫,忍着笑道:“陛下这是哪里话,我怎么欺负你了。”
萧韫曦往他身旁一坐,沉声道:“你再和这群人忙下去,朕的儿女就出不来了!”
闻静思心中一叹,握上萧韫曦的手道:“陛下,年终事多,臣前几日得了风寒,徐大夫说不适孕子,所以臣想着风寒好了再说。”
萧韫曦闷闷不乐地将闻静思抱坐在自己腿上,道:“朕总觉得好似自己在qiáng迫你。”
闻静思只觉得这人越来越像小孩子,心思敏感,还要人哄,不禁无奈地道:“我若真不愿,谁能迫我点头。”
萧韫曦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凑过去就要亲吻,被闻静思侧脸避开了去,一口亲在脸颊上,笑道:“你这几日回来住,朕得看着你养好身体。初一和朕去拜皇庙,初二去你家拜先辈,元宵节可不许你再推辞了。”
闻静思靠在他胸膛上,垂下眼睑,淡淡地道:“好。”
萧韫曦说到做到,将闻静思手中重要事务统统揽下,次要地下放给三省长官,每日盯着闻静思汤药进补,未到三十,风寒就好了大半。初一一早,两人祭拜皇庙与天坛,赐福百官,给小皇子发了压岁钱。年初二,萧韫曦微服到访国公府,和闻静思一起在祠堂祭拜了闻家先祖。日子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五,两人早早吃过晚膳,让宋嬷嬷与侍卫陪同小皇子去街上逛元宵灯会,再一同乘坐马车去往孝王府。大街上灯火通明,和乐融融,各色灯笼照出五光十色的世间百态。闻静思透过小窗观看市井百姓的喜怒哀乐,萧韫曦抓着他一只手,沉默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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