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兰阁在京城的名气数一数二,阁中男女形色各异,或妩媚,或清秀,或矜持,或làngdàng,或吟唱一绝,或舞冠京城,各花入各眼,总能让人趁兴而至,惬意而归。卢惠将萧韫曦请进大门,即刻有女子迎了上来。闻静思略略一扫,竟是景玉带着碧卿与另一位红衣女子福身行礼。碧卿还记得初见时的玩笑,扑萤小扇半掩玉面,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看向闻静思。闻静思心下无奈,只好点头致意。萧韫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双眉微挑,却不说话。景玉将三人引至三楼一间挂着“扶瑶”竹牌的内室中,待主次坐定后,又传来清茶瓜果陈酿,欠身柔声道:“阁主远游未归,景玉代阁主致意三位公子。扶瑶梳妆未毕,清涟与芷英已至,不如先听几支小曲助兴?”
卢惠见进来两位轻袍缓带的秀丽男子,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qiáng作镇定笑着向萧韫曦解释道:“扶瑶乃兰阁头牌,天魔舞跳得一等一的好,最受人宠爱,性子也娇惯些,寻常富家公子一掷千金也不肯接待,但今日在贵人面前还要惺惺作态,实在不该。等阁主回来,卢某定让阁主好好说说她。”
萧韫曦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闻静思乍一听清涟这个名字,不由想起尾随史逸君来此处时,就是在这位清涟公子房中撞破两人好事,也是那一夜,明了心底绝不可触碰的那一个人。他心中黯然,神色却平静,抬头去寻这位清涟公子。只见面前的两人,一个稍矮,莫约十七八岁,容颜jīng致秀美,青黛细眉,面敷玉女桃花粉,双唇涂水红色口脂,着了一身乐人尚穿的玉色锦伎衣,缀以金花玉镜。另一人稍高,似是年纪渐长,容貌有股成年男子的英气,浅螺黛,淡胭脂,双唇是一抹杨妃色,白素为下裾,丹霞为上襦,虽穿了女子样式的衣衫,也不觉分毫异样。闻静思在两人之间看了几个来回,也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清涟公子。
这时,景玉着人抬来琴案,年纪稍小的那位向众人一礼,垂下的手悄悄握了握腰际的玉佩。闻静思眼尖,一眼便认出了那玉佩是史逸君随身所带,喜爱非常的生辰之礼,心头一震,再仔细去看,更是吓了一跳,那男子抬手操琴的指间,竟然戴着史逸君绝不离身的翠玉戒指。
清涟琴奏至一半,芷英张口轻和道:“凝云没霄汉,从风飞且散。联翩避幽谷,徘徊依井gān。既兴楚客谣,亦动周王叹。所恨轻寒早,不迨阳chūn旦。”他嗓音清朗圆润,雌雄莫辨,唱至动情处,婉转低回,一字三吟叹,十分绝妙。一曲唱毕,闻静思已是沉醉其词曲情感之中。
卢惠见闻静思凝神倾听,萧韫曦也面有诧异之色,心中稍稍安定,使了个眼色给景玉。景玉微微一笑,道:“清涟擅操琴,芷英擅唱曲,加上扶瑶,是我阁中三宝。”
萧韫曦扬眉嗤笑道:“扶瑶梳妆还未好么?”
景玉神色一凝,欠身道:“妾身这就去催她出来。”
萧韫曦挥手道:“既然她如此作态,就让她不用来了,我对天魔舞没什么兴趣。闻公子似乎喜欢听曲,就让他们唱着罢。”
景玉面露尴尬,欲再开口相劝,萧韫曦已是将脸转向闻静思问道:“你喜欢听什么?尽管让他们唱来。”
闻静思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擅这些,随意唱罢。”
清涟听他说话,从声音认出了人,侧脸看过来,正对上闻静思探究的双眼,微微一笑,点头为礼。手下五指一拨,换了个调子,竟是一曲《猗兰操》。芷英启齿轻吟道:“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於兰何伤”竟是温柔清亮的女声,而唱到“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时,换成低沉婉转的男声,“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一句女音如溪水悠扬轻柔,最后一句:“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的男音清朗如皎皎明月。
芷英露了一手绝技,萧韫曦只是恍然大悟,闻静思却听得入了迷,唱罢许久才回过神来,击掌赞叹道:“果真是好嗓音,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唱法,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卢惠朗声笑道:“闻公子既然喜欢,芷英,还不赶快上前伺候!”
萧韫曦脸色微变,还未出声,闻静思连忙摆手道:“这个不必,我听他唱曲就好。”
卢惠又道:“闻公子请随意指使,就怕卢某招呼不周,怠慢二位贵客。”
清涟手腕一转,换了首《游chūn辞》。卢惠见闻静思专注于琴曲之上,挥手谴退了身侧的女子,微微向萧韫曦侧了侧身,低声道:“殿下,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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